不知不觉已走到最近的村子，思月说：“申先生，我给招大娘买了些风湿药酒和贴膏，她家就在这村子里，要不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申文亮瞧了瞧村口，“在这等你也无聊，我和你一起进去不碍事吧？”

思月提前给他打好招呼，“不碍事，只是里面的环境不太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没事，咱走吧。”

招大娘的家是几十年历史的泥砖老房子，墙面斑驳，坑坑洼洼，踏入门口后感觉就只有一种颜色--黑，家里的摆设也简陋，柜子、桌子、椅子不多，一只手掌数得过来。

招大娘拉着思月的手说：“林老师，上次你已经送给我一些了，还怎么好意思再要？还要你亲自送来？”

思月怕她不收，耐心道：“招大娘，上次你说用着效果不错，手和膝盖没那么疼了，那就接着用，反正我买这些也很方便，我在东桥的药店有熟人，可以打折，价格不贵的，最重要的是有效果，以后再也不疼了。”

“林老师，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招大娘感动得说不出其他话了。

“什么都不用说，你保重身体，健健康康就好了。”

思月赶紧安慰她。

“你和申先生留下来吃顿饭吧，我也快做好饭了，你们也走了那么远山路，吃完再走吧。”

思月不愿麻烦大娘，便说：“不用了，学校规定不能吃学生家的饭。”

“这样啊，那拿些土鸡蛋、野山果回去吃，在路上也要吃的。”

思月摆手，“谢谢大娘，不用了，不用了。”

在两人推来推去中，申文亮突然问：“大娘，下雨天屋顶漏水吧？”

招大娘重重点头，“老房子了，漏水啊！”

她伸手指着不同方向道：“厨房顶、我床头往上的位置、这屋灯头对上很多地方都漏，大雨的时候晚上要换几次水盆。”

“那有没有考虑修葺一下？”

申文亮问。

“修补也不容易，要等我儿子回来才行，他在外面打工，要有时间存到钱才行。”

招大娘如实说。

申文亮抬头看了几个地方，然后说：“这样吧，不用等你儿子回来了，我想办法给你修，不用你花一分钱，你愿不愿意？”

“申先生，你帮我修，不用我花钱？”

招大娘还没反应过来，向着林老师把重点重复一遍。

思月看着申先生，他对着思月轻轻点了一下头，思月便对招大娘说：“是的，只要您同意，申先生会安排的，免费。”

“这怎么成？”

招大娘没了主意，尽管房子漏水厉害，但怎么能让别人出钱呢？

申文亮温和道：“大娘你看啊，屋顶破损很严重，墙身也有裂痕了，再不修好它，等大雨大暴雨的时候有可能出危险了。我们工程队现在建校园，顺便派人过来修修房子也是很方便的事情，他们专业就是干这个的。”

“是呀，招大娘，申先生的话很有道理，安全最重要。”

思月在旁劝说。

“那好吧，给申先生添麻烦了。”

大娘终于同意。

申文亮接着问：“村子里其他人的房子是不是也有这个情况？”

“是啊，都是这样的老房子了，有些比我家的还严重，村尾老庄家的上两个月已经塌陷了，幸亏当时家里没人，有惊无险啊。”

招大娘想想都后怕。

“如果他们同意的话，就安排一起修了，反正做一家和做十家的活儿也没多多少。”

“这……这是大好事呀，我想他们会同意的。真的太感谢你了！”

招大娘这次握起申文亮的手，“申先生你真是大好人啊！”

“没事，别这么说！”

申文亮也回握大娘的手，“安全第一，大家安全最重要！”

招大娘不让他们走了，执意要留他们吃饭，“申先生，你为我们家做这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谢谢你，一定要请你吃顿饭，否则我过意不去！”

思月望着申先生，拿不准他是否会留下，等下应该怎样安抚招大娘。

“好，那麻烦大娘了。一顿便饭就行了，不用再做什么的。”

申文亮也没客气，

招大娘可高兴了，“那申先生和林老师先坐着，饭已经做好了，再把菜炒好就行了。哎呀，走了一大段路过来肯定饿了，我很快就好。”

说完便转去厨房忙了。

思月把桌子的东西放好，腾出地儿准备开饭。她小声着问：“为什么留下来吃饭？”

“只有把饭吃了，大娘心里才舒坦。”

他也小声回道。

思月挺佩服他想得周到的，转而想起他在路上吃了很多野山果，便又问：“确定不是饿的原因？”

申文亮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不打自招，思月立刻“扑哧”笑了出来。

申文亮看她这样，马上说：“一举两得听过没有？”

她没见过申先生在生活中这样可爱的样子，想想都好笑，笑容便越来越大。

申文亮不满，“要笑那么久吗？”

思月用行动表示确实要。

申文亮轻轻拍一下她的后脑勺，用最小的声音说了句：“调皮！”

思月捂着后脑勺，扭头看着他，这次能够收起笑容了，她说：“我看看大娘需要我帮忙不。”

菜很快炒好上桌了，一盘冬瓜炒猪油渣，一盘地瓜叶，一盘荷包蛋，招丰禾和招乐谷两兄弟也从外面玩耍回来了，看见林老师在家便一下子自觉起来，帮忙盛饭和摆筷子。

申文亮隐约闻到碗里的饭好像有股馊味，他虽然不挑吃，但接受不来有特殊味道的食物，感觉有些反胃。他看见两兄弟吃粥，想着假如饭和粥都有馊味，相比之下粥更容易入口，便问：“大娘，还有粥吗？走了一大段路喝粥舒服。”

“有，我给你盛一碗。”

他见思月没反应，又提醒思月，“林老师，你也要吃粥吗？”

思月说：“不用了，我吃饭。”

申文亮接过粥，灵敏的鼻子一闻，安全。

他们两人吃完饭从招大娘家离开，此时天已经黑了，山区的天黑得很快。

转过一个大弯后眼前豁然开朗，能看见县中心点点的灯火，思月深深吸了一口气，“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舒服！”

“你好像吃得很满意啊。”

申文亮逗她。

“不错，正宗的农家菜。”

她自然接招。

申文亮忍不住想知道真相，“你鼻子有没问题的？老实告诉我，你闻到饭有馊味吗？”

思月平静回答：“闻到了，这里没冰箱，食物留存很不方便，他们天天吃惯了，自己觉察不出来。”

“你还能吃下去？”

他担心思月委屈自己，“其实你可以换成粥的，没必要勉强。”

思月慢慢道：“粥不够了，你那是最后的份儿，我进厨房帮忙时看见的。”

申文亮马上明白了，“所以你坚持说吃饭。”

“不然呢？招大娘一片好心留我们吃饭，结果我们两人都要换成粥，但粥只够一人吃，另外一人想吃却满足不了，她会有多尴尬呀。”

思月抱着双臂，遥看远处的灯火。

一阵山风吹来，吹起思月的发丝，她认真把头发拨到耳后，眼睛还是看着那片灯火。

申文亮感叹道：“这年头馊饭也能吃下去的女孩子不多了。”

思月扭头看着他，“申先生，别小看我们女孩子。”

眼神带着清澈与执着。

申文亮连忙举手，“不敢。”

“其实合着猪油渣一起吃，香味完全压得住馊味。”

她补充道，眼里流露出笑意。

申文亮从她眼里看到了光亮，与远处的万家灯火融为一体，成为此时最闪耀的风景。他发自内心赞叹：“思月，你很善良，骨子里的善良。”

她诚挚地回道：“你也是，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