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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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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首

明睿帝中平元年,年初时朝廷的年号还唤做正光八年,本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一个年头,自然也是他用的第一个年号。

这不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年,前两年北国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先皇有雄伟的治国谋略,指挥中央官吏取库钱止灾,作为一国之君却无自己的私库。原以为今年天象见好,总算是能使得百姓喘息生机,可没曾想年初一场大病席来,老皇帝重病卧榻,不过半月便逝去了。新皇年少羸弱,登基以来,无一日不忙着敛财,官吏们千方百计地剥削百姓,新增的赋税种类竟然高达上百之多,百姓之家略有些举动,都可能会被苛收重税,拔下一层皮来。

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明王朝一直很太平。现在各地却不时地爆发出灾情叛乱,北方的后金也虎视眈眈。帝都京城依旧歌舞升平,一座座新殿拔地而起,皇帝的私欲膨胀,安逸于日复一日的歌舞享乐,对于世间悲苦百态一无所知。

有志有识之人早已察觉出着帝国腹心内所蕴含着的一场波澜不平的灾难,可想要牵丝引线,却发现无从入手,只能由着内力溃烂的伤口一点点蔓延向洁白无瑕的肌肤纹理。

江湖中倒是平静的很。

锋利的屠刀高高抬起,千奇百怪的兵器相约斗法,无数颗头颅滚落下来,泼出去的血污染红了江湖土壤。门派间的吞并械斗往往会使得几十号人一次性丢掉性命。

可这也没什么奇特的。不过是鲜血淋漓,生命筑起的江湖中的寻常事罢了。

自从上一辈的侠客高手相继隐退之后,江湖中再无能够称霸天下的一统之士。各个门派之间的势力有的自立名目,有的啸聚无常,有的潜伏在野草中,有的伏于檐下阴影。江湖中人称断百事的徐虹子刚推出新的武力前十,其中的三四个便在几天后被发现死在了蔓生草莱之中。

这是一个铸就野心家的岁月。也是埋葬牺牲者的时代。

清醒者避世,执着者坚守。男儿何不带吴钩,策马关山立功名。

章一 会面

江南早春,斜阳三月,日落前后仍有寒冬萧索之意。金陵城中心,由城郊直通进来的一条大路上,行人早已渺渺归家。北燕惊起,远处传来马嘶铁鸣,片刻间走来两马,马窜行甚急,牲口的嘴角,已喷出浓浓的白沫子,一望而知,是赶远路过来的。马上两人穿着灰白色的衣衫,后背长刀,长者面孔消瘦,满脸俱是肃杀之气。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宛如利剑,不过一对眉眼清澈透亮,到让人生出坦荡之意。

此时正是夕阳,马蹄踏在暮色中的声音分外刺耳,马上的长者把缰绳微微一紧,侧脸对着年轻人说: “明彻,轻些,此刻已近林府,我们要低调才是。”

萧明彻脸上带着笑意,回道: “知道了爹。”

语音清脆,说一口纯粹的官话。

长者微微摇了摇头,张口像是要说什么,向萧明彻侧睨了一眼,又忍住了。他知道儿子是着急着去见那林家的女儿,林逸奚。

随后,两人将马拴在了一家酒肆外。转过街角,闪身进了金陵林府的侧门。这是一户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大宅子,倒是配的上金陵首富,商会龙首林家的排面。不过未进大门便能领教到林家的低调,左右不见仆人奴婢,也不似其他富商一般骡马成群。金陵是个玩乐的好地方,稍微有些钱的殷实人家的公子少爷们,多得富有父母百般爱惜,不甚读书,终日闲浪游荡,在外眠花宿柳,招风惹草。

不过林家却实在低调。坐主的家主林焦竑只曾有过一个夫人,相继诞下一女一儿后便病逝了。此后林焦竑再未娶妻纳妾,只是专心经营商会,培养儿女。大小姐林逸奚鲜少在外露面,只是有传言她生的一副标志面孔,引来诸多公子哥窥视,却从未得见一面。小公子尚且年少,只听说喜好武功,林会长专门寻了武师入府,教授小公子一些基础武学。

林家已经坐镇金陵商会三代之久,根基稳固,不可撼动。

两人进门后不一会儿,林府书房的灯亮了起来。

萧明彻知道父亲和林府的家主林焦竑有事要商议,自己告了一声便退了出来。林府内装饰华美,窗帘椅套,全是绝上品的贡缎。萧明彻和父亲萧缺常年在江湖中奔波,走过待过的都是些穷苦的地方,他自己身上穿的也都是些粗布麻衣,皆是为了实用耐磨考量。不过现下,他没工夫去再找另一套衣衫换上,只是各处打量了一下,确定身上没有血迹后便走进了书房后的一间屋子。屋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靠壁放的是堆列整齐的书架,一琴一几,安放的俱恰到好处,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书房,窗户向外支起,从窗口看出去,只觉林木葱郁,庭院很深,渺无人迹。

萧明彻心想,此地虽然处处雅致,可若是久居于此,倒也没什么意思。他是见惯了江湖的人,更偏爱那真正的鸟语虫鸣,出尘之地。不过,若是奚儿在这,一切的无味都变得有情多了。想到这儿,他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摸了摸怀里的那本书。

掀开屋内的挂帘,一个纤弱的背影出现在了萧明彻面前。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云鬓整洁,貌美如花,幽如空谷兰花,此刻正站在窗边出神地捧着本书看。萧明彻走过去,点燃了桌上的一盏灯。

“章叔,今天父亲一直等着的客人可否来了?”

她并未抬头,只是问道。

“来了,不但来了,还给你带了好东西”。萧明彻笑着说,随后掏出了怀里的东西。

女子一抬头,面露惊喜之色,立即嗔怪道:“明彻哥,你怎么也不出个声,我还以为是章叔呢。什么时候到的?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没有,你看,我这次身上是一点血都没沾。”

萧明彻说着,转了一圈,脸上颇有得意之色,“不仅如此,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也办好了。”

他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奚儿从未涉足江湖,他怜惜她,知道她怕刀光剑影和令人厌恶的铁锈般的血渍。上次来的匆忙,一连串血渍沾在了他的长袍下摆,那是挥刀斩下旁人头颅时连带着从刀上甩出来的。他没看见,见到奚儿瞥了一眼脸色苍白后,才懊恼自己为何如此不慎。

这是本民间不知何人而作的志怪小说,朝廷这些年,不知怎么,接连下了好些书目禁令,便是许多名人之词句都在其中,因此现在很难得到这样一本佚名之作。他早晓得奚儿打小喜欢这些奇思妙想的文字。

“你真帮我找到了?”

林逸奚接过,一双眼笑成了弯月。

“小姐下的命令,我怎敢不从。”

萧明彻学着林家管家章甫的样子打趣地说道。

林逸奚将诗册轻轻地放下收好,面对着萧明彻露出关切之容,“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萧明彻听到这话,脸上地笑也收了回去,“不知道,兴许三五天或是五六天,父亲正在书房和会长商议。我也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

“你们就不能多待几天吗?或是,留在林府?我看得出来,家父有想将你留在府里的意思。”

林逸奚幽幽地说。

萧明彻呆呆地站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林逸奚又低低地说:“我知道,你们男的都舍弃不掉你们的江湖,你是如此,我弟弟子游也是如此,真不知道那江湖有什么好的。一定要练成什么绝世神功,拿到什么武林秘籍才心甘情愿吗?”

萧明彻叹了口气,他并没有说话,方才的沉默只是因为这问题问的太急了,他从未想过这事儿,所以才哽住了,虽然平日里他每天都会跟着父亲学习武艺,可并无什么称霸武林的念头,更多地只是担心自己的父亲,陪在他身边总是多一个帮手的。

他站在林逸奚的身侧,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头,缓缓地亲拍了几下,林逸奚并不是不饶人的性子,这时转过脸来,看着他,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两颗泪珠。萧明彻心里突然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张口想说些什么,不知该怎么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相互依偎着。

“这夕阳真好看。”

林逸奚说。

萧明彻温柔地摸着她的秀发,期艾地说道,“你若喜欢夕阳,以后我多陪你看看。”

林逸奚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她喜欢夕阳,是因为萧家两父子隐身暗处替林府行事,因此从不在白日里醒目的时候踏进林府的大门,而夜半三更,马蹄声太响,突然亮起的灯光也过于唐突,因此行人归家吃饭,半明半暗的夕阳才是最好的掩护。

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和多日不见的萧明彻重逢,一直为他悬着的心也才能放得下。

她将自己瘦弱的小手钻尽他的掌心中,指尖轻轻抚摸着他宽厚而又温热的手掌。少年刀客的手指关节厚重,手心里有一层厚厚的茧,和她光滑细腻的皮肤全然不同。可她很喜欢他手掌的触感,叫人心安。

相逢相倚的时间蒸发地如晨间露水一般的快,太阳光一照便没了。天色暗的愈深了,林逸奚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仰头看了少年一阵子,两人才告别了。

萧明彻走下台阶时,大地已经变成了一片黑色。他脑海里混混沌沌,茫然若失,像是有许多事情要思索,却又不知何处开始。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源于林逸奚刚才那一问。他信步向前走去,又到了书房门口,只听里面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缺兄,这次又麻烦你们了,幸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顺顺利利,不过,上次惹了司马家,他们一向出手狠辣,你们恐怕最近还是要稍微小心一些。”

“有劳关心,这都是我该做的。”

“不,你说错了,你已经不该做了。当年,确实是我救了你和贵夫人,可这些年你为我们林家暗中做了如此多的事情,恩情也早已经还够了,你随时可以停手,我不会有半点埋怨。你若想要彻底退出江湖,想要银两,宅院的,只管说,我一定竭力安顿好你们。”

“我已发誓,谁能救我夫人,我便将自己毕生所学全效力于此人。虽然几年前我夫人已经因病去世,但我的誓言是绝不会破的。”

一声叹息传了出来,林焦竑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萧缺了。他就像一头倔强的老牛,在他身上,从无尽力而为四个字,只有不知回头的筋疲力竭和不顾生死的殒身不恤。

不过,他倒是有了别的主意。

“那明彻呢?总不能一直随着你在江湖中飘摇吧,我看他身长玉立,双目灵气逼人,不如我们偷天换日,改换了他的江湖身份,让他入林府,跟着我学经商之道,此后便可远离是是非非了。如何?”

萧缺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一直在教他习武,而且身手已然不错了,但我有一主意。我府内的心腹管家章甫已年过半百,现在仍无儿无女,大可以让明彻顶一个他儿子的身份,就说这些年一直养在乡下,现在来林府做事,将来好接他爹管家的职责。名字嘛,不宜太过贵气或是出众,不然易被识破,我看,干脆就叫章隐。”

萧缺依旧默不作声。

“你何苦为难呢?你也应该知道,这些年你树敌太多了,就连我这个不在江湖中的商人都听说有人买你的人头,难道你也想让明彻卷入这所有的一切吗?”

林焦竑一口气说完。

萧缺只说要回去商量一下。随后,两人又谈了些其他的事情,不多一会儿,萧缺便推门出来了。他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萧明彻,不过只轻轻地瞥了一眼,便伸手招呼儿子一块离开了林府。

暮色苍茫,落日的余晖将天边照映的多彩而绚烂,无人的山道上,潇洒而挺秀的萧明彻,也被这晚霞,隐映地更宽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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