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舒点餐后，会把随身袋子里掏出碗，让店家帮忙粥盛在这个碗里，这是妈妈专属用的碗。她知道胃癌是不会传染，但查过网上所说得胃癌的患者可能会造成幽门螺杆菌感染。所以陪妈妈在外用餐会额外多注意一点。看着妈妈吃得津津有味，发现最近是瘦了很多，脸颊稍微凹下去，气色没有以前看着很健康。妈妈喝了一口，忍不住感叹着，“这粥真的好香，医院里难吃的要死，还贵的离谱。如果我是这家医院的职工，上班上的累死，还吃这么难吃的菜，我都要郁闷死。”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医院这么多人，这饭是大锅饭做出来的，送到你们手里，自然就凉了些，而且调味料要少放点，目的是让你们饮食上吃清淡点，这样身体恢复比较快。”

妈妈边支着下巴，边咀嚼包子，待吞进去后，“你说的我都懂，但我来治病也希望做点稍微好吃点的饭食，等我好了后，我一定要投诉医院食堂伙食差的问题。”

郑云舒抿着嘴，似乎习惯了妈妈经常会来个行动出乎人的意料，往碗里继续捞个包子放在她碗里，看向妈妈，“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街上逛了两三个小时，妈妈最终逛不动了，“我逛不动了，腿快要没劲了，想回去睡觉，刚好婷婷的礼物已经买好。”

举了举手里包装很可爱的礼盒。这半天下来，妈妈还是敲定下来棕色的小熊公仔，婷婷向来对这些玩偶这类情有独钟。回到病房走廊上，惊觉陈思思还在那里，上半身倚靠墙壁手撑着护栏，只是表情愁眉苦展，低着头看着地面。“陈思思？”

郑云舒轻轻地唤了一声。陈思思抬头，见到来人是云舒姐，下一秒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状态，脸上勾起笑容，“云舒姐。”

看到身旁多了阿姨，想必应该是云舒姐的妈妈，对郑燕热情地点头打招呼，“阿姨好。”

郑燕笑微微，“你好，你是……”随即看向郑云舒。“她是我的同事陈思思。”

郑云舒补充了一句。“哦。”

妈妈点点头，这姑娘看着挺可爱的，“你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谢谢阿姨，我就不进去了，今天的工作可能有点忙。我今天是等云舒姐，想有事和她谈一谈。”

有事等自己商量？郑云舒向陈思思投去了困惑的视线。妈妈顿时明了，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女儿“你在这里应该等了很长时间吧？你看看我家的马大哈，光顾着照顾我，忘了给自己的手机充电。”

“没有没有，就等了半个小时多。”

郑云舒才反应过来，手机从昨天就忘了充电，怀有歉意地望了陈思思一眼。“好了，你们去聊吧，我现在有点乏了，先去补觉了。”

妈妈打了一下哈欠。“好，阿姨再见。”

郑燕也朝陈思思挥手。郑云舒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妈妈，目送着她进去病房。“我们去天台上聊一聊，那里人很少，有长椅可以坐。”

“好。”

天台上的阳光被医院楼遮挡住一大半，气温倒没有这么冷。郑云舒与陈思思两人握着温热的热饮。“怎么了？是与张若欣谈的不愉快吗？”

陈思思叹了口气，瞄了眼张若欣的病房门口，低声道:“也不是不愉快，只是她这个案子不好处理。张若欣想告原配侵犯名誉权，也告男方骗感情、动手暴力。因为他们，张若欣被迫丢了工作，也受到周围人的谴责，害她与家里背负着骂名。法庭上是会认名誉权和殴打罪这两项，但小三这身份对社会来说是有悖社会公德，她说被小三，说对男方结婚并不知情，可拿不出被骗的事实证据，光凭一句话是证明不了清白。”

郑云舒轻轻地吹着热饮冒着的热气，“她有说男方那边是因为什么打她的？”

“她说是因为男方想要挽留，说答应会离婚，但张若欣不愿意才会被打。”

“你觉得张若欣会说谎吗？”

陈思思苦恼了半天，“我不知道，如果以前我看到了她脸上的伤，我肯定会百分百相信。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龙岳这件事，都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我只能说暂且相信吧，谁知道男方这边会出什么不利的证据。即使胜诉，公司那边她也待不下去，不管是不是被骗，这良好的形象终要大大打折。”

郑云舒突然发现陈思思在职场上好像成长了很多，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对了，龙岳开庭时间还没下来吗？”

“没有，要开庭的话大概过一个月后，现在高律师出差去受另一个案子客户的委托，处理事务，回来也就半个月了。”

“这么忙，那张若欣的案子能忙的过来吗？”

陈思思喝了一口热饮，继续回答，“对高律师来说，一年接个十几个诉讼案子已经很正常，听说以前高律师是真的不要命接诉讼，每天忙前忙后。现在是少接很多，不过我经常在办公桌老看到保健品之类。”

“那就由高律师判断接不接，我对张若欣其实没帮上什么忙，就给了她一个名片。”

郑云舒微眯眼睛遥望那一片湛蓝的天空。“我倒希望高律师不接，这种案子稍微处理不好，就会遭到谩骂，这个社会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郑云舒懂陈思思的意思，人们通常会同情婚姻里被出轨的受害者，会把所有的一切怪罪到小三者，往往骂的最惨是小三者。可能会有人说被小三是因为愚蠢，太轻信出轨者，也可能有人说小三是故意的耍心眼，反倒出轨者被骂的比较轻。无论哪一种，郑云舒还是相信夜晚天台上张若欣的那一面，她流露出的感情是真的，想要跳下去的眼神是不会骗人。“是没有想象的简单，所以要坚守自我，做到不悔就好。”

郑云舒喝了几口，多说了一句，“我还是希望高律师能接。”

陈思思听到后，望了郑云舒一眼，有点不是明白为什么会希望接这案子，也许早在之前，她与张若欣沟通了什么，才会选择相信。“云舒姐，我突然忘了提醒你，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到方圆律师事务所来上班。”

“为什么？”

郑云舒不解地问。陈思思凝重地看着郑云舒，“还不是事务所里面流传你与顾清的八卦传闻，他们说你在追求顾清，因为得不到爱，由爱生恨才会对顾清针锋相对。现在所里的人都说你老牛吃嫩草，说你不检点。”

郑云舒听到了似乎好笑的传闻，不禁地笑了起来。轮到陈思思由不得挠头了几下，一般人听到有人在诽谤自己，不应该生气吗？怎么到了云舒姐面前，反倒笑得很欢，就好像传闻里的主人公不是她本人。郑云舒笑了一会，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听到了这奇怪的绯闻，只是感觉有点可笑而已。”

“你不生气吗？”

陈思思好奇地问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待在事务所的时间比较少，等日久见人心了，大家自然知道我为人是什么样子，有时候一个人的不良行为是无法长时间伪装成正直的模样。再说了，我与顾清关系向来不熟，这一点我想他们比我更清楚，就任由着他们说去吧。不过我现在应该知道了这是谁传的绯闻。”

上一次与顾清楼下见面的谈话，他已经表明了不会放过自己，如今为了保住工作，真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越发越看不起顾清这人，不能明着来一场光明正大的竞争，暗地里搞这些烂方法。“是谁啊？”

陈思思歪着头，怎么想就是想不到是谁在造谣。“嗯……”郑云舒看着陈思思饶有兴趣的眼神，“说了的话，那我和传绯闻的人没什么两样，都一样卑鄙无耻，以后你会知道的。”

“好吧，希望我能早一点知道是谁，然后我帮你讨回来正义，去告一个诽谤罪。”

见陈思思这模样，郑云舒微眯着笑眼，“好，谢谢。”

内心里觉得职场上有这么好的同事也不错，工作也不会感到枯燥乏味。和陈思思分别后，郑云舒回家一趟拿下充电器，顺便把婷婷接了到医院来。夜幕降临，病房里多了一道清脆的哭声。婷婷见到几天未见的姐姐和妈妈，都哭着连忙上去求抱抱。妈妈心疼地抱着她。“为什么你们不来接我呢？”

婷婷心知这里是医院，声音带着哭腔，“你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

婷婷对医院的印象非常深刻，小时候感冒就要来这个恐怖的地方在手臂和屁股上打针针。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看不到脸的人都让她心里恐惧加深，就算医生和护士小姐姐对自己很温柔百倍，也不喜欢这个医院。“是妈妈不好，妈妈因为生了病在医院住，不能照顾你。”

妈妈温柔地说。“你待在阿姨家里有没有听话啊？阿姨对你好不好？有没有乖乖睡觉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妈妈接着问。婷婷抽泣着回答，“阿姨对我很好，姐姐也一直陪我玩，可……可是我想回家。”

妈妈抹去怀里婷婷的泪水，“不哭不哭，妈妈和姐姐在这里。”

安抚了这小哭包很久，婷婷才终于安心地在妈妈怀里睡着。郑云舒蹑手蹑脚地抱着婷婷放在另一张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妈妈拉着郑云舒坐在床边，用很小的音量地说，“要不让婷婷来这边住吧，放她一个人在外人家里，我实在不放心。”

关于婷婷的安置问题，郑云舒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如果把婷婷带在身边，身上的负担加重了很多。妈妈一旦动手术，自己真的分不出二心多照顾一个人。“我也想，只不过你的病比较重要，带婷婷过来，我怕忙不过来。”

郑云舒把心里的顾忌说了出来。“我的病不是小事吗？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你照顾她就可以了，我们俩大人就真的忙不过来一个小孩吗？”

“如果你动完手术，不是要进重症监护室吗？我也问过护士，重症监护室那边只能允许进一个随行人员。婷婷那边又不能单独放在普通病房。”

妈妈紧皱眉头，“怎么这么麻烦呢？”

“要不先暂时送到汪叔叔那边，等你手术康复后再接过来。”

妈妈立马睁大了眼睛瞪了她一眼，提高了音量说，“不可以!!”郑云舒急忙用手指做出嘘的动作，接着回头瞄了眼床上的婷婷，幸好身子只抖动了一下继续睡。妈妈注意到自己的说话音量，立刻调节成低声地说:“别忘了，她叫郑萱婷，和那个姓汪的早已不是一家人了。”

“但汪叔叔是婷婷的父亲，这一点法律上是无可置疑的，加上多年来对婷婷也尽到做为父亲的义务，这些你看不到眼里吗？”

郑云舒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抗拒，汪叔叔的条件比她们家要好很多，自己也可以减轻点负担。虽然汪叔叔和妈妈离婚了，但郑云舒心里也很敬重他。从小到大见过一些同龄人的父母婚姻不是很好，小时候在家里还能听见隔壁的吵架、摔打东西，隔天还能装着什么事情没发生的样子，对外人秀恩爱。见到那小孩，越来越不怎么爱说话，都没有单亲家庭的自己来的畅快。她曾问过妈妈，“为什么叔叔阿姨吵架了还不分开呢？”

“谁知道呢？”

妈妈轻轻地说，“婚姻这种事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不要瞎说别人的事情，就算晚上听到了不好的声音，要装作听不到。”

郑云舒想着妈妈要是不告诉自己的原因，那等自己长大了就知道好了。不过心里还是对有些家庭氛围超好的小孩感到羡慕。想要看出一个人过得幸不幸福就要看背后家庭氛围怎么样，她知道这不能作为根据。而汪叔叔和妈妈却是和平分开，没有了自己见过以往婚姻里的激烈的争吵，争财产和孩子抚养权什么的。就好像这次的离婚无关爱恨，让她感觉两人当初在一起是因为相处的很愉快，就像搭着另一位伙伴过日子，不是因为爱情。如今汪叔叔一年有几十回上门看婷婷，对婷婷很好，婷婷也很喜欢这个爸爸，所以更值得让郑云舒放心地让汪叔叔帮忙照顾下婷婷一段日子。“我当然知道。”

妈妈面色严肃地说，“你和婷婷是我辛辛苦苦怀着十个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们付出了什么？就凭着收入可以轻飘飘地要走你们的抚养权，我不接受。放弃谁都可以，你们俩我不愿放弃。有句话说的挺好的，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我不希望看到她会吃苦。”

郑云舒用力地揉着额角，既然这方法行不通，抬起头来，“那这样吧，还是留在邻居阿姨这边，我每周有空的话，会带婷婷过来这边。阿姨这边，我到时候多给点钱，这样的话，她不会对婷婷不好，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你还是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了。”

妈妈迟疑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就按你说的这个办。”

眼瞅着妈妈眼皮慢慢地垂下来，一副丧气的样子玩弄着自己的手。妈妈有时候行为在郑云舒看来是有点幼稚，有时候不顺她的意思就会发脾气，有时候干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还需要郑云舒出面给解决。无论妈妈是什么样子，她依然会觉得妈妈在世界上是最爱自己的人。郑云舒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想太多，当下你就好好在医院治病，等手术康复后就可以回家。”

妈妈听着女儿的安慰，回握住她的温热手心，依靠着肩膀，另一手挽着女儿的胳膊。天已大亮，妈妈与婷婷还在睡着，郑云舒拿起充满了电的手机，发现手机里电话找自己的还挺多的。陈思思给自己打了几通电话，还有高律师那边也打了十几通，还有陌生的电话。也看到了周越发来的消息。【郑云舒，诗涵向我要去了你的电话号码，说要感谢你，但你的电话关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郑云舒要感谢自己，不会是因为没有在周越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这有什么可感谢的？看来要抽个时间回个陶诗涵的电话。在翻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一则让人不爽的心情。【你在追求我啊，回去照照镜子吧，也不看自己有多老，再这样骚扰我，我会上法庭告你。】明显大家都是让他交下证据，就先对自己发了这消息，然后博得大家的同情，表示着是受自己的胁迫。顾清这恶人先告状的样子真的越发中二，郑云舒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坐以待毙，再这样下去，迟早真的狼就要来了。等妈妈这边手术先忙完，再好好与顾清认真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