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扇门，律师休息室的门是敞开的，周越一眼望到她们。她们好像在忙着谈论案子。婷婷松开周越的手，跑到郑云舒的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轻摇，见姐姐的注意力从桌面上的纸质版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用极小的声音在说话，“姐姐，刚刚碰见哥哥了，哥哥说他可以带我去游乐园哎。”

郑云舒错愕地看向婷婷，“哪一位哥哥？”

婷婷侧转着头，指着门外的人。郑云舒探出头瞥了一眼，周越站在门外，对自己微笑点头。她转头对高亚楠她们说，“我先出去一下。”

然后领着婷婷去门外。“这么巧，你也在这里，是过来开法庭吗？”

“不是，过来是顺道给宋绍送下文件，下来的时候，碰巧见到婷婷。”

周越垂下眼皮，瞄了婷婷一眼，再看了她手上的伤情。还是包缠着纱布，没有以前那么厚，薄薄的一层。婷婷摇着郑云舒的手，“姐姐，哥哥说带我去玩，我可不可以和他去？”

郑云舒抿着唇，思量了良久，她不想麻烦别人，奈何案子很忙，可能没时间带婷婷去玩，自己昨晚承诺过婷婷，郑云舒感到进退为难。周越先发了话，“今天我有时间，可以帮你带婷婷去玩，什么时候你的工作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我把婷婷带过来。你看可以吗？”

婷婷在下面摇着自己的手，知道她不想在这里待着，郑云舒想了一会，只好妥协。“请稍等一下。”

郑云舒抬头望了周越一下。转身进去，拿了婷婷的外套与小背包。蹲下来，给婷婷穿好外套，婷婷兴奋地蹦蹦跳跳，但在姐姐面前还是要收敛一些。郑云舒把小背包交给周越，“那麻烦你了，等我忙完，我直接过去找你们。”

“好。”

她站在原地，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周越微低头，对婷婷微笑着说话，相信婷婷会被带的很好，随后返身忙去。游乐园里的人山人海的，大约今天是周六的缘故。婷婷兴高采烈地穿梭每一个游乐项目，有些设备她坐不了，像过山车，大摆锤……就算想玩，工作人员因婷婷年龄不到十八岁，身高不达标为由不让玩。她不气馁，刺激的项目玩不了，还有其他看起来很好玩的项目在等着自己。周越耐心地陪着婷婷玩，但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就连婷婷心里认为哥哥是不是不太喜欢游玩。玩了大半天，临近下午一点半，周越牵她的手，“婷婷，你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

“嗯……”婷婷认真地思考，“我想吃薯条，蛋挞！”

“好。”

周越笑着说。一家汉堡店里下午还是人声鼎沸，周越点吃的需要排队几分钟才好，领着婷婷来到二楼。婷婷一手抓着哥哥切了半份的汉堡，一手拿着薯条。嘴角残留着番茄酱，周越贴心地拿着纸巾擦拭，再喝起自己的咖啡。“哥哥，姐姐什么时候过来啊？”

分开了半天，婷婷开始惦记着姐姐。在自己的爸爸家里，爸爸和阿姨对自己很好，弟弟也喜欢和自己玩，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心里思念着姐姐。姐姐一直在忙，没时间陪伴她，她记得姐姐说过，总有一天，等姐姐能挣了很多钱就接自己回来。“你想姐姐了吗？等一下哥哥打电话问一下好吗？”

“嗯，我想姐姐了。”

周越轻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样子婷婷十分依赖着郑云舒，也许阿姨不在，她的心里不由得会产生一种不安感。小小年纪的她失去了母亲的陪伴，该会有多遗憾。“哥哥，给你。”

婷婷见周越不吃薯条，自己拿起一根伸了出去。周越对这些零食小吃是不喜欢的，小孩子眼里满满的期待无法拒绝，只能吃了进去。“谢谢婷婷。”

婷婷笑容更加灿烂。郑云舒在那边已经开完了法庭，她看着陈思思稍微凌乱的头发，高亚楠的衣服都被抓得起褶皱了，脸上的表情依然不悦，低头看了自己，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一回在法庭上见到双方大打出手，法官席上的人都不停地拍法桌喊道：“请冷静下来！这里是法庭！法庭！”

他们都不听劝，除了旁听席看得呆怔的人，双方辩护律师都在积极拉架，两个大男人怎么拉得住。郑云舒帮拉架途中，不小心被打到胳膊，得亏他们没打自己的手，不然要痛死，还要重新上药。“我们可真不容易啊。”

陈思思不禁嘲弄地笑了起来。“以后比这荒诞的事还会更多，我们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高亚楠平静地说了这一句，但语气中充满了怒意。郑云舒心想这会儿事情已经办完，直接过去找婷婷他们了，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对周越感到不好意思。“好了，现在事情已办完，接下来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新村路那边办个事。”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郑云舒从包里取了出来，屏幕的一串数字很陌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喂，你好！请问你是？”

“同学你好，我是宜海大学的助教，杨教授让你直接去宜海大学博学教楼三楼305室报道。”

虽然复试过了一周，拟录取应该再过一周才下来，这么早给自己打电话，莫不是电话诈骗，但内容说的挺真。她半信半疑地问，“现在吗？就我一个人吗？”

“对，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四个人，杨教授现在只招了五个人。”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好。”

郑云舒挂了电话，叹了口气。陈思思好奇地问，“云舒姐，你等一下有事吗？”

“有，宜海大学的人给我打电话了，说叫我过去一趟。”

陈思思惊呼起来，赶忙上前抱住，给郑云舒一个大大的拥抱，“云舒姐，恭喜你啊，终于上岸了，不容易啊。”

高亚楠也微笑着，“宜海大学在新村路那边，我正好顺道送你。”

郑云舒不得不拍了拍陈思思的后背，她比自己还要喜悦，在外人看来，考上的人是陈思思，自己太冷静了。“好了你，别抱了。”

高亚楠无奈地轻拍陈思思的肩膀，“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请你们两吃大餐，作为对你考上的庆功宴。”

“好，谢谢高律师。”

郑云舒进到一间偌大的教室，第一排已经坐了三个人，她选择坐在第二排靠墙的那边。隔了八年的时间，还能重返校园，心情有些微妙。后面进来的女生，郑云舒认得出来，是上一次电梯前说自己海王的女生，在她脸上已经看到生无可恋，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难道电话里说的杨教授不会是杨清明。事实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杨清明手举着水杯，另一手拿着文件夹悠哉哉地走过来。助教已经打开多媒体设备，“杨教授已经弄好了。”

“好，谢谢，你把这些纸发下去吧。”

助教把空白的纸发了下去，顺便说了一句，“没有带笔的，可以找我要一支，还有，提醒你们一下，能坐后排的就去坐后排的。”

郑云舒他们都不知道杨教授搞什么名堂，怎么助教说话这么神神秘秘的。前排的男生说，“谢谢助教，我们喜欢坐在这里。”

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在导师面前表现表现的机会。助教见他们不挪动自己的位置，一脸我已经提醒过你们，是你们不听劝的表情，拿着自己的手机往后坐去了。也许听他的意见是没错的，郑云舒往后挪了两排，这一排只有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杨清明站在讲台上，指尖敲动桌面，环视了一圈。扶了自己的眼镜，随后开口的第一段话，“我们简单地开个会，请把你们的手机都关机，然后把包放在地上，谢谢配合。”

他们也照做了。助教已经拉上了窗帘，只有眼前的投影屏幕亮着。“接下来，我要给你们放一段视频，请你们从心理学、精神病学等等分析这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动机，以及解决方法都写下来，时间给你们一个小时，放心好了，这段视频是循环播放。”

听着他的话，他们心底涌进了一股不详的感觉。一栋破落的小平房，房门紧闭着。警察同志们在破门，等门破开后，他们一个个进去。整个屋子里黑压压一片，空中有好几只苍蝇，地上堆满了东西，没有一片可以下脚的地方。有的警察在说，“这里怎么这么臭？好难闻。”

他们只能踩着貌似是衣服还是纸箱上面走来走去。警察们分开在搜寻什么东西。郑云舒判断出是独居老人的家，还喜欢收集纸箱破烂。就在郑云舒他们聚精凝神的时候，忽然听见屏幕里一声非常惨烈的叫声。“啊——”愣是把郑云舒他们吓了一跳，周围环境暗了下来，屏幕下的杨清明慢悠悠地喝着茶，这氛围太吓人了，这哪里是简单地开个会的样子，他们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镜头寻找那个发出尖叫的人，那人全身颤抖着说，“他死了，在……在我……我脚下。”

镜头抖动了下。年纪较大的警察，让年轻的小伙子冷静下来，他亲自过去看，拨开一层纸箱。死者全身四肢已经发了黑，还密密麻麻地爬了尸虫。镜头近距离拍近白色的蛆虫的那一瞬间。它们蠕动的样子实在令人恶心。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们，好想吐，后悔坐的太前了。郑云舒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该听劝就要该听，杨清明边享受着茶香边看屏幕。可想而知，杨清明的心理太过强大，教学方式有点粗暴，在他手下可能没有以前在上司那么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