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媳妇前些日子,瞧见慕丫头身上穿得衣服着实是不成样子,又想着,咱叶家也算是牛庄有脸面的人家,可不能让外人说了闲话,这才翻了衣橱,找了几件不大穿过的衣服,这几日急急的连夜的改了,今日方才让巧丫头送去给慕丫头和阳哥儿试试,看看合不合身。都是媳妇想得不周到,请娘责罚。”
李之晴见李氏面色不愉的瞥了她一眼,心中一跳,连忙站起,垂手低头,脸上浮现出一个柔柔的笑容,语气中又带着些微的愧疚和懊恼,道。七慕的眸子里极快闪过一丝幽深。李之晴的这番话说得极为好,滴水不漏,既展示了她作为婶婶、叶家媳妇的一片用心,又点出了是七慕擅作主张的穿了这件衣服,且暗示了身为叶家长媳张春草的不作为,可谓“一箭三雕”。李氏闻言,面上的怒气去了七八分,如此看来她的三媳妇倒算是个好的,心里也是想着叶家的,这才是做人媳妇的本分!“老大家的,慕丫头和阳哥儿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我们叶家难道轮落到衣服也做不起的地步了吗?”
李氏转而质问张春草,语气隐隐有些严厉,恨铁不成钢,连老三家的都知道该给慕丫头和阳哥儿添新衣服了,她身为长媳,也掌管着家中的一些事务,竟连这点都没想到?枉她这么多年来对这个长媳妇的处处提点!张春草忽然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有些不明白,她刚刚明明还在有滋有味的看戏的,怎么就扯到她了?她又没做什么啊!心里虽如此想着,但张春草还是赶忙站起来,她公公不在家的时候,这婆婆就是家里最大,她一个儿媳妇哪里敢违逆了?“娘,三弟妹从未和我提过这事,要是提了,我怎么会不给做呢?”
张春草一开口就急着为自己推脱,但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平时杨丽丽找她要粮食,她都推三阻四的不给、少给,三房连平时的基本生活都有问题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闲心,去跟她讲做什么衣服呢!一听这话,李氏才缓和的脸色骤然一变,冷笑着道:“那是不是我这老婆子,有一天下不了床,上不了桌子,开不了口,你就不用给我吃饭了?!”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媳妇不敬公婆是犯了大忌会的,在东华帝国,不孝顺的儿媳妇,公婆有权力直接休掉,行为再严重点的,闹得十里八乡皆知的,干脆处理掉也不是不可以的,至于怎么个处理法,端看各家意思,之后再去官府做个记录即可。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对女性更是残忍。张春草一听,当下也不敢站着了,跪下,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敢啊!我要是这么做,就是孩子她爹不把我赶出去,也是要天打雷劈的啊……”七慕还在跪着哽咽着,但一听到张春草说的这些,恨不得马上起来,一巴掌打上去,便宜奶奶要听的是这些吗?净说些没用的废话!她好不容易把李之晴拉下水,结果人家一两句就撇得干干净净!这个蠢货,现在应该要马上给李氏认错服软,然后质问李之晴为什么看到了,不先告诉她这个长媳,而是自己跑去连夜做什么衣裳!是心里不承认、不尊重她这个大嫂,还是要落实她叶家长媳刻薄的名声?“奶奶,你也别气了,许是我娘平日里做活太忙了,没空跟大婶婶说,不怪大婶婶,这不,大婶婶也说了,她会给我们姐弟做衣服的,一定会做得大方得体的,到时候,我还带着弟弟穿来给奶奶看,你说是不是,大婶婶?”
七慕见形势急转直下,便开口低声道。“是,是,是!”
张春草也不管平日对七慕的嘲讽与不喜,一听七慕问她,便连连应到,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见状,李氏的眼神也柔和许多,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大婶婶,今天我来之前,我娘叮嘱我说,家里的粮食快没了,这些天我爹只喝着那粥,下地干活都没力气,脸色都不太好了,让我问婶婶,什么时候大婶婶方便再给我们取点粮食?”
一鼓作气,想着李氏现在正有些偏向他们姐弟俩,干脆连粮食的问题一道解决了更好,省得她日日担心,家里哪天就断粮了。“什么?老三家日日喝粥?”
李氏闻言,狠狠地瞪了张春草一眼,让她做事,是一件也没有做好的!她就是没有多欢喜她二儿子,但那也是她的儿子!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儿媳妇来磋磨!张春草心里连连叫苦,眼泪都要下来了,这慕丫头今儿这么这般伶俐?平日里可是连话都少讲的,和李氏也不亲近,不然,她哪敢这般苛刻!“慕丫头,这话说的,有什么忙不忙的,我这就带你去取粮食。”
张春草这次也学乖了,赶紧的行动起来。七慕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来便宜奶奶这一趟,收获还真是颇多!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保持面上的悲伤……不笑出来,坏了这戏!“娘,我先去给七慕拿些粮食送去,顺道拿几匹粗布给他们姐弟俩做衣服,您看行吗?”
张春草征求李氏的意见。李氏不耐烦的道:“去吧,去吧,再做不好,你也别来见我了!”
张春草连连笑着应着,回过头便极为亲热的牵着七慕和阳阳出了叶家主屋的大厅堂。李氏看着张春草的表现,便也不说她什么了,只要家里和顺,她也不想去多管些什么,好好的颐养天年、儿孙绕膝,她就很满足了。一出厅堂的门槛,七慕便感觉自己的手被捏得生疼,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着张春草走,宛如那从前的七慕般,不言不语,只是倔强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