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一路走一路心绪不平。近来府中频频传出姜琛乃是父王外室子的流言,前两日他甚至听到几个侍卫暗中在嚼舌根,说父王有意要收姜琛为养子。可母妃不是说过,姜琛母子的身份见不得光,他们只是父王将来成事的棋子罢了,不足为惧。可如今看父王待姜琛的态度有如子侄,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父王之前说姜琛乃是故人之后,那个故人不会就是父王他自己吧?“不行,我得去问问母妃,那姜氏究竟与父王是何等关系……”卫襄总觉得府里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而父王与母妃这么多年来对待姜氏的态度也十分怪异。前者是漠然中难掩亲近,母妃则是十分厌憎姜氏,提及她时目光中常饱含鄙夷。从前卫襄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姜琛只是他们永王府的一个幕僚,就算父王真与那姜氏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他也可以当作视而不见。可倘若姜琛成了父王的养子,那他便是自己名义上的“义兄”,这让当了二十多年永王世子,一向自视甚高的卫襄如何忍受得了?最重要的是,卫襄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父王是不满自己这个嫡长子的表现,所以才有意抬举姜琛来分薄自己在府中的威望与权利。这让卫襄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危机感。他快步来到正院的秋水居,想找母妃为自己解惑。才刚进院门,就听见下人受罚传来的惨叫声。卫襄一脸嫌恶地避开地上的血水,问一旁站着监刑的嬷嬷。“明嬷嬷,这是怎么了?谁惹母妃不高兴了?”
“见过世子。不过是一些嘴碎的下人,不值得王妃动怒,是老奴擅自作主责罚的。”
话虽如此,卫襄心里却门清,若没有母妃的授意,明嬷嬷又岂敢僭越使权。“母妃这两日在忙些什么?”
明嬷嬷笑道:“这会儿正与世子夫人在屋里说话,婆媳俩交流感情呢。”
卫襄暗道,原来母妃是在给崔氏立规矩。“你去与母妃通传一声,说本世子有要事请见,让崔氏回避一二。”
“奴婢明白,世子稍等。”
明嬷嬷恭敬应道,即刻进屋通报。须臾,一个身材高挑,姿色上佳的年轻女子从秋水居里走了出来,略显寡淡的脸上沉静如水,正是卫襄新娶的续弦,崔氏。“夫君……”崔氏见到卫襄,面无表情行了一礼,连头发丝都那么一丝不苟。“嗯!你初来江东,对此地不甚了解,遇事可以多向母妃请教。卫襄温和笑道,心内却颇显不耐。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却像极了一个精心雕刻的木头人,实在无趣得很。“臣妾省得,多谢夫君关怀。若无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
“去吧。”
卫襄见崔氏面色有些憔悴,想了想又道:“你舟车劳顿地嫁到王府,想必也累了,这几日先在屋里好生休息吧,立规矩的事稍后再说不迟。”
对方好歹是崔老国公的嫡孙女,若一进府就给人立规矩倒显得是他们永王府不近人情了,事情若传到京城崔家去,难免会让人心生芥蒂。他与崔氏结亲是为了交好拉拢镇国公府,而不是得罪人的。“多谢夫君体谅。”
崔氏福了一礼,没答应也没拒绝,转身在几个陪嫁丫鬟的簇拥下不疾不徐地离去。卫襄的话听听便罢了,谁当真谁是傻子。王府内院主事的是永王妃,立不立规矩乃是永王妃说了算,恐怕还轮不到卫世子做主。何况内宅女人多的是手段折腾人,永王妃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崔氏从未指望过新婚的丈夫能成为她的依靠,对方当初求娶自己本就目的不纯。指望永王世子还不如多烧两柱香,让佛祖保佑镇国公府长盛不衰,唯有娘家势大权重,才是自己立足于永王府的底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