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吧,若有命回去,代我谢过崔五小姐与老国公。”
突然,一直没开口的姜琛嘶哑着嗓子说道。“琛公子,不可!”
其中一个暗卫急道:“我家小姐说过,若您此时出面,必死无疑。她让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姜琛摇摇头,说得有气无力,“外面已布下天罗地网,我们还能往哪逃?也逃不动了。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前回去见一见我娘。”
“我家小姐说让您不必忧心令堂的后事,她会借老国公之名出面厚葬令堂的,以后逢年过节,清明祭拜,她也会先代您墓前尽孝。请您务必保全性命,进京去。只要见了老国公,一切皆有转圜。”
另一个暗卫也咬牙劝道,都到如今地步了再来放弃,怎么对得起前头死去的那些弟兄。闻言,姜琛愣了愣,冰冷的眼眸中浮上了一丝暖色。他不由想起在永王府中匆匆见过几面的崔五小姐,素淡的脸上时常不苟言笑,十分端方雅致的一个女子。不曾想只有短短几面之缘的人,如今自己却受了对方天大的恩情。“琛公子,您的人何时能来接应?”
之前说话的暗卫忍不住问道,一边冷得直打哆嗦。怕被发现行踪,不能生火,天寒地冻的他们只能喝冷水,吃生食,靠着从死去伙伴身上扒拉下来的衣物取暖。这是他们最后的求生希望了,若再无人接应,永王府的人只要封山几日,不必对方杀上门来,他们就得饿死冻死。姜琛拨开额前脏乱的头发,看着洞外透进的一点光亮,却丝毫察觉不到暖意。“久不见人来,只怕他们在路上也被永王府的人缠住了,否则跟在咱们身后的追兵,定然不止眼前这些。”
两个暗卫突然沉默了下去,眼里希冀的光一点点泯灭。三人就这么死寂般地躲在昏暗湿冷的洞穴中又挨过了半日,累得迷迷糊糊间,突闻外头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兵戈厮杀之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句陌生的语调与怒吼。来人是敌是友尚不可知,姜琛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六只眼睛紧盯着洞口处,手中紧握着兵器,随时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厮杀渐渐落下了帷幕,似乎是一方大获全胜,因为又传来了一阵令他们十分陌生的庆贺语调。这次姜琛听得格外清晰,本就苍白的脸上愈发没了血色。“外面来的是西戎人,恐怕这次你我真的难逃一死。”
姜琛低声说道,语带歉意,“此次是我连累了二位,大恩大德,来生再报。”
两个暗卫登时吓得魂不附体,竟然遇上了西戎人?如果只是永王府的兵士还好,大不了一死,可若是落入残忍的西戎人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生不如死。“我会西戎语,稍后我会尝试与那些西戎人交涉,二位若是信我,一切听我吩咐。”
姜琛目光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个暗卫郑重点头,事到如今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话音刚落,洞口用来遮挡的杂草就被人粗暴地扯开,几个身材高大如小塔般的戎装士兵,手中高举着几支长枪,对准姜琛三人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姜琛单膝跪地,左手握拳抵额,做了一个西戎人的臣服之礼。他用西戎语开口说道:“外面追杀我们的人都是永王府的私兵,我乃永王的贴身幕僚,知道永王府的很多秘辛,我要见你们的头领。”
说罢,姜琛随手摘下出入永王府的身份令牌,扔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西戎士兵。那个西戎士兵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对着身边的几个同胞低语了几句,便拿着令牌转身出洞禀告头领去了。不多时,那士兵就回来了,指了指姜琛,“头领要见你。”
姜琛暗暗松开紧攥的拳头,将身上唯一剩下的玉佩摘下送给了传话的士兵,“那两人是我的手下,都是可用之材,还请阁下暂时不要为难他们。”
那士兵掂了掂了手中的玉佩,张嘴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算你们大雍狗识相,快去吧,不要让头领久等了。”
姜琛点头哈腰,谄笑地离去。两个暗卫见了皆怒火难平,恨不得杀了这些西戎蛮人。可如今形势比人强,琛公子为了三人活命不惜自降身份,低头弯腰,他们又怎能辜负对方的一片苦心。姜琛在外与那头领足足周旋了两刻多钟,对方才半信半疑地信了他的话,让三人匆匆地填饱肚子之后,便命人将姜琛等人粗鲁地丢上马背,打马回程。留下一地的残尸断臂,冷风刮过,吹起一阵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