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扬州忽然流窜了一小股倭寇，据说不过上百人，连败了数千守军。倭寇在扬州大肆洗劫富户，扬州城一时间人人自危。谢京墨当时患病在家，亟需有人出去请大夫医治。可当时家中已经落败，府里仅有的几个下人也都困在外头庄子里。谢太太同谢雅柔哭成一团，最后商定让柳晓晓出门请大夫。犹记得出门前，谢京墨握着她的手殷切叮嘱，叫她千万小心保重，她当时满心感动。如今想来，突然有几分不是滋味。柳晓晓闭上眼睛，狂跳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大脑恢复了清明，一条条军规快速在眼前闪过。“住手！我认罪！”

柳晓晓咬牙，抬头看向陆羽的方向。“陆千总，我认罪，两百四十两银子，明日便奉上。军规第六十八条，贪腐银两，双倍补上的，罪轻一等，是也不是？”

陆羽眯起眼睛。“呵呵，还不算太蠢，既如此，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本官做主，免了你三年徒刑。”

“军规第一百零三条，胡人首级一个，可抵二十军棍，是也不是？”

陆羽愣了，顾明月竟然记得这个！这样好的机会，难道就此错过不曾？陆羽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下颚处崩成一条线。视线在一旁的祁连身上扫了一眼，陆羽缓缓开口道：“不错，你们两人，两百军棍，可用十个胡人首级来抵，限期六日。”

顾明月武艺高强，五个胡人首级说不得真能搞定，可是再加上旁边这个拖后腿的新兵蛋子，那便不一定了。她又要保护祁连，还得多取五具首级，这任务的难度，一下子翻了数倍。心中打定主意，陆羽松了口气，他冷哼一声，不甘心的挥了挥手。“把他们松开。”

“陆千总，得罪了！”

章嘉忽然走到陆羽身前，抱拳行了一礼，陆羽正疑惑间，只见一只砂锅般大的拳头扑面而来。“啊！”

陆羽捂住眼睛，发出一声惨叫。“章嘉！你竟敢以下犯上！”

“身为下士，殴打上官，杖责一百，陆千总，下官也要取胡人首级抵罪！”

嗯？韩俊眼前一亮。有道理啊，顾明月一拖一，肯定要被祁连害死，如今章嘉也跟他们一起去，若是再加上自己，他们骑兵三营武力指数最高的三人，三拖一，怎么也能完成任务吧！“还有我——”韩俊大叫一声跳上台来，张开双臂冲陆羽扑了过去。此时陆羽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能当上千总，虽有几分靠着家里的关系，自身功夫也是过硬的。陆羽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避过了韩俊的袭击，冲他胸口便是当胸一脚。“妈的混账！把老子当什么了！好，想去送死，老子都满足你们！”

说着，朝台下士兵们扫了一眼。“还有谁？还有谁要陪顾明月一起送死的？”

他一双豹眼圆瞪，有同他视线接触的，纷纷不自然的转过头。陆羽嗤笑。“就这？怎么，你们的同袍之谊，手足之情呢？你们骑兵三营的男儿，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孬种吗？”

“还有我！”

“我也要跟顾校尉同生共死！”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韩俊忙伸长脖子往下看。面红脸圆，身量瘦矮，这是秀才？韩俊心底一沉，满怀希望的看向场中另一个举手之人。只见他个子高大，肚子滚圆，一双眼睛只绿豆般大小——这不是营里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大茶壶吗？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韩俊绝望。“哈哈哈哈，好，果真是顾明月的好兄弟，哈哈哈哈哈——”陆羽仰天大笑，这两人，便是他身为千总，也是有所耳闻的。营里不管什么训练，都在倒数三名之内的，秀才和大茶壶啊！顾明月，你还不死！“章嘉、韩俊，顾明月，你等六人，合计胡人首级三十！本官网开一面，便限期你们半个月吧。若是凑不到的，半个月之后，你们每人杖责一百！”

陆羽一手叉腰，笑的心满意足。激将法一出，不仅多了两个拖后腿的，半个月后，还能把顾明月最铁杆势利都一网打尽，痛快，实在是痛快。陆羽带着人走了，营地里的士兵面色沉重，一个个搓着手，把秀才和大茶壶两人团团围在中间。“没想到你们不仅体力不行，脑子也这般蠢！”

“叫你一声秀才，你特娘的比木材还蠢，还不如一根木头！”

“难道就你们两个和顾校尉有情谊，我们全是贪生怕死吗？我们不举手，不过是掂量自己武艺不行，不愿意拖了顾校尉的后腿！”

韩俊见状，站在台上叹了口气。“打轻一点，明日我还得带着这个两个蠢东西上路呢！”

“啊——”乱七八糟的拳头和脚印落在两人身上，秀才和大茶壶双手抱头，紧紧靠在一起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