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晓晓的脖颈后头竖起一小片鸡皮疙瘩。她心跳慢慢加快，耳力似乎变的格外出众，周围所有的声响都瞬间放大。不远处，有野草摩梭衣料的声响，有刻意压低的沉重喘息，有马儿打着响鼻。此处有埋伏！柳晓晓汗毛倒竖，心跳如鼓，她用力一转缰绳，调转马头，冲着疾驰而来的章嘉两人厉声喝道。“章嘉！走！”

章嘉一愣，本能的听从了柳晓晓的吩咐。三人还未进入包围圈，便回身鼠窜，呼延玄泰气极，只以为是刚刚发出声响被柳晓晓发现了。“该死的，她的耳朵比草原上的野狐还要灵敏，我一定要抓住这个该死的女人！”

呼延玄泰也不装了，一声令下，部下们纷纷翻身上马，举刀朝柳晓晓追去。韩俊回首一看，吓的魂飞魄散。“我靠！这么多人！明月，你这狗耳朵还真是灵啊！”

柳晓晓顾不上理她，身后不断有箭矢流星一般飞来，不过距离尚远，落到几人身后时便没了力道。柳晓晓回身用刀子挡了几下，脑中闪过楚先生的话。“章嘉，等会咱们分头走，我有办法脱身，你带他们先回去。”

“好！”

章嘉深深的看了柳晓晓一眼。“明月，我在怀安卫等你。”

三人分了两头，柳晓晓仍旧沿着河岸飞驰，章嘉几人带着祁连秀才等人，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日逐大人，分头追吗？”

呼延玄泰犹豫的左右看了一眼，摆摆手。“就追那个该死的顾明月！其他几个普通汉军而已，不用管他们。”

看着章嘉一行朝南方疾驰，速度越来越快，逐渐的消失在视野中，柳晓晓露出会心的微笑。咦？微笑凝固在脸上，只见一骑从队列里面拐出，朝着她这个方向飞奔而来。“祁连？”

少年人跨坐马上，剑眉飞杨，冲着柳晓晓笑出一口白牙。“顾明月，我不放心你。”

柳晓晓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祁连武艺普通，回来岂非送死啊，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怒意陡然涌出。“祁连，你疯了！你回来做什么！我来之前便已经计划好了，沿着龙勒河上到俊疾山，俊疾山脚另有一河名姑且河，到时候我顺水而下，就可抵达四海治所了。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

此时两马并骑，祁连转头看向柳晓晓，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顾明月，此处便是姑且河啊！”

什么？柳晓晓大惊失色，自己到底是怎么走的路，怎么直接就绕到姑且河这边来了？那之前看见的城墙，难不成就是四海治所那头的？后头有箭矢飞来，呼延玄泰兴奋到变形的嗓音在身后远远的响起。“顾明月！受死吧！你插翅难逃了！”

只见河岸线在此处几乎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前头河水湍急，将柳晓晓两人拦在原地。“哈哈哈哈，不许放箭，我要生擒她！”

呼延玄泰仰天大笑，还不等他笑完，柳晓晓同祁连对视一眼，两人飞身下马，祁连快速的牵起柳晓晓的手，抱着她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奔腾的河流中。“该死的，给我跳下去，给我抓住她，不，给我杀了她！”

呼延玄泰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一旁有胡人不停的朝水里射箭，还有会水的胡人脱下外袍皮靴，一个个下饺子一般朝河里跳。只不过如今刚好是春季中，上头俊疾山上的雪水融化，河水涛涛，是一年中水势最丰的时候。众人跳下去，在水面打个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柳晓晓紧紧的抱住祁连，周身是刺骨的寒意，冰冷的水浸透了她的衣袍，沿着肌肤慢慢往里透，过了一会，四肢便传来针扎一般的痛楚。柳晓晓眼眶红了，刚刚打斗时候，全凭着一股子气，连自己受伤了也全然没有发现。现在那口气一卸，只感觉背上的伤口疼的不像话，身体又累又沉，恨不得就此闭眼长长的睡一觉。她勒紧手臂，把头埋在祁连的肩膀上，两人被奔流的河水冲的一路往下，好在水里岩石甚少，一路上没有什么磕绊。柳晓晓又痛又乏，再也受不住，意识昏沉之前，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幸好祁连来了。再睁开眼睛时，头顶是一片静谧的黑色，偶有几颗星子点缀，柳晓晓眨眨眼，感觉喉咙干的要冒烟。她撑着身体坐起，身上盖着的衣袍顺势滑落下来，一股凉意袭来，柳晓晓低头一看。“啊——”柳晓晓惊呼一声，拥住衣袍，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剧痛，祁连正坐在一旁淡淡的看着她。“你背上受了伤，我给你上了药。”

柳晓晓面红耳赤，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你，你刚才都看到了？”

祁连不解，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反正你也看过我的了，这没什么大不了吧？”

顾明月这样张口闭口要人伺候的，难道还会如此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吗？柳晓晓一时语塞，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是顾明月的身体，这是顾明月的身体。她手忙脚乱的套上外袍，粗糙的布衣刮过伤口，痛的龇牙咧嘴。“这是哪里？”

“看见远处的城墙了吗，那边应当就是四海治所了。靠近边境，时常有汉军出来巡查，胡人不敢来这边。”

祁连伸手遥指，火光映着他俊朗的面容，才数日而已，少年人的脸庞已经添了几分刚毅之情。柳晓晓松口气，四海治所是离怀安卫最近的一个卫所，守着四海治口这一道山关，顾明月的兄长顾长河，便在四海治所担任校尉。到了这，他们两人就安全了。柳晓晓起身整理好衣裳，从一旁就着椰瓢喝了一勺冷水，铁锅这些物件都在秀才身上，两人也只能将就一下了。祁连给火堆添了些柴火，起身走到一旁朝着城墙的方向看。看了一会，祁连忽然皱了皱眉。他往前走了几步，把手搭在眼睛上，极力向远处眺望。“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柳晓晓也凑了过来，她见祁连面色严肃，便顺着他的视线往远处看，一片黑暗，啥也没有。“远处有火光。”

祁连的语气斩钉截铁。“就在城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