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菀走后，周缜果然托人到琼林阁打探荣城富商的真假，自己又去了酒铺，想从一帮酒肉朋友那里旁敲侧击。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苏泠做好了两手准备，更何况，苏泠心想：以前，青菀对他百依百顺，处处为他着想，他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青菀会欺骗他。为了偿还赌债，只怕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琼林阁外，一个打扮的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在路边探头探脑，几个丫鬟刚巧路过——正是苏泠提前买通好的，就等着他安排的人来，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愣是把青菀与荣城富商的故事当成了传奇在讲。

男人听的仔细，心中暗暗为周缜不平，都说商女无情戏子无义，为钱财卖身能有几分情义？

另一边，酒铺里，周缜接连几碗烈酒下肚，醉醺醺地正与几个大汉聊的正欢。

“哥几个今晚去琼林阁逛逛？”

“呦呵，你小子赌钱赢钱了？赶紧还钱！”

“不瞒你说，真没钱，只是有些想念琼林阁的青菀姑娘了。”

“青菀确实娇小美貌，不过我更喜欢妙音娘子，那才真是色艺无双！”

“妙音娘子千金难求，只怕你我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够见她一面。”

“昨日琼林阁的花车见到了吗？我觉得那群跳舞的小娘子也很不错。”

“兄弟这是醉了，倒还挑上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紧接着一阵碰杯声，一个男人说道：“听说这青菀姑娘要赎身了。”

“一个姓赵的富商说要娶她做续弦，这位赵老爷是留过洋的，不计较这些。”

“听说他常去东瀛做买卖，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

“我还听说这是他第九次娶妻了，前边八个夫人跟着他四海奔波身体吃不消都病故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半天，喝的酩酊大醉都趴在桌上睡着了。周缜留了心眼，只为打探消息并没有喝多少。

他从一群横七竖八醉倒在桌前的醉汉中起身，走到路边，一个中年男人赶过来与他会面，正是方才去琼林阁打探消息的男人。

他附在周缜耳边将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周缜的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心中却已有了主意。

青菀，对不起。

转身走进酒铺，周缜掀开帘子，却没有并没有下楼，而是朝酒铺的后院走去。

“哟，周秀才，来还钱了？”

一个体态肥胖的男人躺在院中一架摇椅上，身旁的婢女正给他捏腿，另有一名婢女拈起一颗葡萄送入他的口中，用手接下葡萄皮和葡萄籽，而后又端起一杯酒送到他的唇边。

若是以前，对上男人这蔑视的眼光、轻慢的言语，只怕他早已经拂袖而走了。但物是人非，他文人的骨气早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消耗殆尽。自从他走进赌场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他。

周缜咬咬牙道：“借钱。”

男人一拍大腿，激动道：“借钱！你小子欠了多少债了知不知道，将你卖了都还不起，你还想借钱。”

“最多三月，三个月后所有的债一次还清，若是三个月还不上，周缜任你处置。”

男人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告诉你，老子开赌场这么多年，谁敢赖账老子能让他比死还难看，也罢，若你真能还上那便饶你一命，周福，带他去画押。”

琼林阁。

厢房里，青菀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头上的珠翠已经卸下，镜子里的是一个长发披散、素雅温柔的女子。

她轻轻梳理着长发，有些担心地问苏泠：“他真的会把银子给我吗？”

“你放心，酒铺那边我也已打点好，那几个醉汉只要有酒钱，什么都敢说，编造一个故事对他们来说简单得很。”

“咳，咳咳。”

房门外远远传来几声咳嗽声，苏泠翻身跃上房梁，藏进了一个角落。

“青菀姑娘处今晚可有客人要留宿？”

正是周缜的声音。

一个丫鬟答道：“有，赵老爷今晚已经预订了，老爷不妨看看其他姑娘，咱们这里还有……”

周缜打断道：“不必了。”

“周郎，你怎么来了。”

青菀推开门，见到门外的周缜真是又惊又喜，忙示意他进来。

“ 青菀，对不起。”

周缜将一包银子放到青菀手中，面色沉痛道：“是我太无能，如今，只能把你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我，我对不起你。”

青菀伸手环抱住他，头贴在他的胸膛，温柔道：“周缜，你一定要养好身体，等着我们重聚的那一天，我每个月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你寄银子。你相信我吗？”

周缜连咳了几声，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在青菀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嗯，全靠你救命了。”

青菀嗔怪道：“病还没好就下床乱跑，小心病情加重。”

两人温存了一会，互相告别。青菀怔怔地望着周缜离去之后紧闭的房门，泪水慢慢淌了下来。

苏泠从房梁上跳下来，问道：“赎身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看看是否有绣坊或者染坊招工，处境是艰难些，但总能找到出路的。”

抹了一把脸，但感觉眼泪好像抹不尽似的。

苏泠道：“嗯，你想的开便好。等事情一了，我便先告辞了，千万保重。”

“十年了，自从11岁被卖到这里已经十年了，如今终于可以摆脱贱籍。这一切都多亏了你，苏姑娘，请受我一拜。”

苏泠摇摇头：“这原本就是你自己攒下的银子，我不过是帮你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姑娘，若是周缜还不上债他会怎样？”

“青菀，他欠债不是你造成的，是他自己好赌，才欠下了巨额赌债。若是赌场的人来找他麻烦，也是他自作自受。”

街坊闲谈，听说住在麻子巷的周秀才搬走了，有人说他是高中了，也有人说他搬去了老家并州。

又听几个赌坊的常客说，似乎在赌场见到过他，那时他跟在一个富商身边服侍他，像极了象姑馆的小馆。

众人不可置信地纷纷议论起来，有人信誓旦旦道，我发誓那日见到的就是周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