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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宴无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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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场上百姓聚集,越来越多。

危蔟忌向手下使个眼色,高声说道:

“高大人有令,今晚我等按例巡检,收缴无证刀械,肖小孬贼,好自为之!”

手下心领神会,迅速从身上摸出两块黑布,蒙住两个公子哥脸面。

让大家看不出来谁是谁,算是给他们留面子。

人群里一阵推搡,看热闹的百姓让出一条道,几个人走了进来。当中一个身材高大,绛衣锦服,正是这群公子哥嘴里的老大。

绛衣公子面对危蔟忌,牙尖嘴利地辩说:

“什么叫做肖小蟊贼?你的眼睛耳朵派不上用场了么?!”

“我这位朋友已经说了我们来自京城,你没听见?!”

“他们在此替我邀约说书,你没看见?!”

“在扬美城,为好朋友办点小事居然要受人戏谑,扬美城的县令怎么做官的?!”

“你为什么要不分是非?!”

“为什么不捉戏谑我朋友的人而只是捉我朋友?!”

“难道你对京城来的人有成见?!”

“按列巡检,收缴无证刀械——这个说辞,从何得来?”

“本人并非消息闭塞之流,时常也与官员谈天说地,你这等说法闻所未闻!”

分明不把官衙放在眼内。

危蔟忌知道自己没有看走眼,对其施礼,面容略显僵硬:

“此二人若与公子一路,还请公子严加管束。”

“夜市人多庸杂,灯火未必足够明亮。”

“假如任由马匹在此冲撞,必定会伤及无辜百姓,危某吃官家的饭,担待不起。”

挥挥手,官差将两个打人的蛮徒推到绛衣公子跟前,却并不就此释放。

走到满身是血的伤者身边蹲下说话,声音敞亮:

“兄弟你真是可怜!”

“听书罢了!谁像你能听到出一身血!”

“你是手残了还是脚废了?内伤重不重?去医馆报上我危蔟忌的名字,多少算你便宜点!”

围观者起哄:

“冤有头债有主!赔钱!赔钱……”

绛衣公子不以为然,招招手,随从掏出一贯钱丢到伤者身上。

其人说道:

“钱的事而已,最小不过的事!”

“本人自小受家里熏陶,对听书唱曲一直情有独钟。”

“爱好朋友们尽皆知晓。”

“发生这样的事,不用问,我都知道他们是有意成全。”

看着危蔟忌话题一转:

“今日我等在望凉山狩猎,斩获些少野味,你既是这地方上的捕头,不妨过来共饮一杯。”

“我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能听名家说书……哈哈,那也别有一番雅趣!”

“捕头大人,可否赏脸?”

一派京城官宦口气,绵里藏针,全无臣服之意。

危蔟忌堆起笑脸:

“如此甚好。不过虽是盛情,却是叨扰。”

从人互使眼色,貌似大度,说道:

“我们公子既然请了你,自然不妨事。”

危蔟忌只得说道:

“那么请公子先去畅饮,危某稍后便到。”

绛衣公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向茶庄,一干随从亦步亦趋。

说书场上公差将伤者抬走,众看客一哄而散。

几个交了钱没能听完书的不甘心,仍在等待,危蔟忌拉下脸,不耐烦地挥手道:

“各位请回!要想听刘先生评书,不急在一两个晚上,改日还可便来,今日到此为止。”

刘擘英陪笑作揖,返还听书钱,收拾摊档。

客人摇头离去。

危蔟忌上前抱拳说道:

“危某羞煞了,今晚委屈了先生!”

刘擘英慌忙回礼:

“哪里话哪里话!!”

“危捕头身在公门,肩负一城平安之职,平日就已经多有不易。”

“我这样不入流的人有机会为捕快大人分忧是荣幸之至。”

“大人请!”

危蔟忌陪着刘擘英边走边说:

“刘先生说书自有一番神韵,这次给京城权贵看上,也不能全说是坏事吧。”

“刘先生的美名,小小扬美城怕是关不住了!”

偌大夜市少了小小书摊,喧哗依旧,河水照流。

不多时二人来到河畔茶庄,跑堂的上前接引,将二人带到视野开阔的敞篷包厢。

京城贵胄左中右分座,绛衣公子居中就酒下肉。

一帮人大快朵颐。

见到刘危二人到来,左右席都有两人上前相迎。

绛衣公子招呼入座,示意左右:

“倒酒!倒酒!不要冷落了地方上的客人。”

刘危二人分别落座左席右席。

绛衣公子面带笑容,命一干人给危蔟忌敬酒:

“众兄弟先给捕头大人敬上一杯,如此良辰美景你们叨扰捕头大人,要好好陪个不是。”

危蔟忌不敢大意,端起酒杯,向着绛衣公子举起来,言辞恳切说道:

“公子言重了!”

“鄙人本是一介武夫,素无才识,有幸得到府衙高大人关照,授予一官半职,才有了管辖扬美城地面的机会。”

“先前误会一场,全靠公子抬爱,鄙人在扬美城百姓面前才有几分颜面。”

“这杯酒,应该是我先敬公子。”

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绛衣公子表情不咸不淡,嘴角微扬,似乎并不把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能够如此收场,也算妙人妙事。”

刘擘英心中感概,端起酒杯:

“小民也敬公子一杯,祝公子前途无量,大展鸿图!”

绛衣公子摆摆手,笑呵呵地道:

“危捕头,说起来我并非第一次来扬美城。”

“几番路过,都是在这里小酌,对扬美城感情极是深厚。”

“此地鸟语花香,绿意盎然,民风淳朴,自给自得又热闹非凡。”

“因独偏一隅,隐于群山怀抱,故而又别有洞天之韵!”

“是个好地方!”

危蔟忌放下酒杯,抱拳说道:

“公子说的极是!”

“当今府衙高大人明睿聪慧,治理有方,以德服人,与扬美城人文美景相映相成。”

“今日公子褒奖扬美城,其实最该夸的,还是高大人的无量功德。”

早先被擒的褐衣公子坐在危簇忌上首,冷笑一声把手直戳到危蔟忌鼻子上,瞪眼逼视:

“真的是!左一句高大人右一句高大人,原来这里是高大人的天下,全部都由高大人说了算!”

“不知危捕头眼里还有没有别人?比如九卿之首郎中令易迩过易大人?”

危蔟忌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宴无好宴,极有可能易迩过就是这些公子哥的靠山。

诚惶诚恐说道:

“鄙人在高大人跟前听差,时日虽久,可惜还没有福气见过易大人,但是一向久仰。”

“曾打听到易大人侍陪圣祖皇帝多年,功勋昭著,深得皇上厚爱。”

“高大人也常常在我们衙役捕快面前念叨易大人,很是期冀能够得到易大人指教。”

回答巧妙,褐衣公子找不出破绽,转眼间遂生二计。

翻翻白眼“啊呀”一声,以手扶肩,脸上痛苦不堪,只有眼皮子眨巴着。

说道:

“算你说得有理。”

“哼哼,看不出你一介武夫也有如簧巧舌!”

“只是我这条胳膊被你这个武夫拧得十分疼痛,应该是重伤,伤势究竟怎么样,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样的境况,夏侯公子又怎么好带着你家高大人去结交易大人呢?”

“你看你的神情,对,就是这样,你是不是又想说自己不知道夏侯公子和我亲如兄弟?!”

此人明摆了要胡搅蛮缠,危簇忌举起酒杯:

“鄙人先前冒犯各位公子,实在是该死。”

“我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不入流的官差,还望诸位公子大人不要计较小人过错。”

“今晚的误会,千万千万包涵!”

一白衣公子哥开腔说道:

“夏侯公子一片热忱,一路上不乏溢美之词夸赞你们扬美城民风淳朴。”

“到头来你这做捕头的一见面就把我们痛打一顿。”

“意外啊意外啊!”

“我们兄弟都怀疑夏侯公子是不是在说笑。”

危蔟忌面如死灰,对褐衣公子低声下气:

“鄙人自幼学武,懂得一点推拿散瘀的皮毛功夫。”

“如果这位公子不嫌弃,可由危某施法医治,或者可以立减疼痛。”

夏侯公子微微一笑:

“危捕头切勿见怪,我这个兄弟不过是想和你熟络熟络罢了!他是梅公子,白衣这位,是阴公子。”

刘擘英下首的人心说怎能少了自己,哼了一声说道:

“我被踢了一脚,也疼!”

夏侯公子笑笑,介绍道:

“这位崔公子,陪着梅公子一起吃了你的亏。”

“但先前的不愉快乃由误会而起,我看梅崔二位公子也不是真的要与你计较。”

“不过你既然说到了你有推拿散瘀的功夫,那就真的要亮出来给我们长长见识了。”

危蔟忌皱皱眼眉,平复心境向夏侯公子躬身施礼致谢。

随即面对梅公子:

“那么危某冒犯了。”

梅公子眼睛直勾勾往上看。

危蔟忌记得扭到的是他的左臂,欲转到左边为其施治。

此人却说:

“是右臂。”

危蔟忌心中讶异,心想先前出手急促,或许真是伤了这厮的右臂也说不定。

梅公子存心找茬,像女子般扭捏,让危蔟忌帮着把右边衣襟褪下。

他身上雕了一只凶狠的大鹰,由右上臂开始,直至胸膛。

或蓝或绿,或青或白,双眼通红,尖嘴流血。

一身横肉,稍稍使劲,鹰的脸便鼓起来,夸张又恐怖。

阴公子坏笑道:

“危捕头,依你之见,这只鹰伤在哪处地方?”

危蔟忌心道:

“如果是左臂,适才我拿他咯吱上两寸的地方,定是伤到了他肩贞穴。”

“现在这厮却说是右臂,分明存心刁难于我,我该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下手。

梅公子白了一眼,道:

“不敢拿捏么?!我的伤就在鹰头上竖起毛发的地方。”

挑衅似的,叉着腰晃着臂膀:

“你若真有本事,就把它给我捏舒坦了。”

心里拿定主意,无论如何,就是不说个好字,而且还要借机发难。

刘擘英顿然间醒悟,这些人邀请危蔟忌过来,原是打算慢慢戏弄的。

心道:

“岂有此理!”

义愤填膺待要辩说,忽闻哗然之声:

“刘先生!你果然在这里!”

声音起处,三个平民闯进包厢。

这是三个完全陌生的人,众公子哥不认得,有些愕然。

陌生人怎么敢不请自来?!

当下要把三个冒失鬼赶了出去。

不速之客正是身着布衣的美世尊了戒刘雅。

美世尊叫声且慢,一脸笑容地解释道:

“我们路过贵地,明天就走。”

“只因听闻刘先生说书美名,特来夜市捧场,没想到扑了个空。”

“想来想去机会难得,今晚不听几时才有机会。”

“所以一路问讯过来。希望在座各位不要嫌弃,给个今晚听书的机会。”

原来是三个没头没脑的拥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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