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举行的很顺利,随着一声高昂的“礼成,送入洞房。”
陆老大和万红,被人簇拥着进了东厢房。凑热闹的众人跟在后面,一起挤进了不算宽敞的屋子里。万红站在地上,打量着这间贴着喜字的婚房。村子里常见的土坯房,房子看着老旧,却打扫的很干净。炕上铺着新炕席,炕桌上摆着花生瓜子和两种糖块,炕尾贴墙放着的新炕柜上,是两套红绿对应的喜被。钱媒婆作为媒人,早早的就来到了陆家,看着陆家为万红准备的一切,一直夸赞陆家人有心了,说万红有福气。“哎呦,还是你们陆家会办事,瞅瞅这新炕柜,这新被褥,就连炕席和窗户纸都换了新的。瞧瞧,多好的布料……红红啊,你婆家对你可真重视,嫁到陆家,往后你可就是享福了。就连小妞也都跟着你沾光,隔壁那间房,可是你公婆特意给小妞建的。旁人家,这么大的女娃,谁能单独住一间屋子?可见你婆家是重视你。三姑跟你说,你嫁进来,一定好好跟你男人过日子,好好对几个孩子。等来年啊,可得让你婆婆再抱上一个大孙子,知道了不?”
钱媒婆做的就是拉线保媒的营生,她这张嘴向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此刻,屋子里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她这么一嚷嚷,不仅陆家人有面子,就连万红这个新媳妇,也有脸面。等今天婚礼一结束,村子里谁都会知道,陆家对万红这个新儿媳很重视。果然,众人听了钱媒婆的话,视线不断地往炕柜上瞅。万红被钱媒婆说的一阵脸红,她有些害羞的低着头,抬手挽了挽鬓间的碎发,又悄悄抬起头,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男人。男人身材魁梧高大,宽厚的肩膀更显他挺拔修长,黝黑的脸上是一双有神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男人没有看她,空洞的视线看着旁处,万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是黄褐色的土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早就不是单纯懵懂的黄花大闺女,看着视线空洞,表情呆滞的陆老大,几乎是瞬间,她就猜到这个男人是在想念亡妻。以前,听媒人说这陆家的男人痴情,她还笑着摇头不相信。可今天是她和陆老大拜堂成亲的日子,这个男人站在她身边,心里竟是想着一个死人吗?而且,早就听说陆老大和前面那个死人生了三个儿子,怎么刚才拜堂时,一个都没看到?按照习俗,他们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和她行礼问好,再叫一声娘吗?就像刚才她女儿那般,当着众人面叫陆老大一声爹,然后唤陆家老两口一声爷爷奶奶。不光是陆家大房的三个儿子,陆家的孩子们,今天一个都没出现在在院子里。难道是都不在家?不对,媒婆说过,陆家一共六个孙子,还有一个全家当眼珠子疼的孙女,就算四个大的读书不在家,那三个小的呢?万红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扭头在身后的人群里扫视了一圈,看到了许多凑热闹的孩子,但那些孩子,她看一眼,就觉得不是陆家的孩子。被万红惦记的孩子们,此刻都窝在陆老三和陈氏的卧房里。七宝皮肤娇嫩,虽然有回春堂的秘制药膏,可抹了两天,也只是灼热疼痛的感觉消散了许多,脸上的青紫痕迹,还是非常明显。七宝是个臭美的丫头,这两天没事就喜欢照镜子,看着镜子里惨兮兮的自己,她连门都懒得出。崔氏见宝贝孙女这么在意自己的脸面,今天家里人多,又怕照顾不到她,干脆就让陆泽言和陆泽行在屋里陪着她。等一会儿开席时,崔氏会让陈氏把饭菜给孩子们端到屋里一份。陆泽谨三兄弟,作为陆老大的儿子,不出现是不合适的。不过崔氏早就嘱咐过几个孙子,对待继母万红,他们只需要尊重就好,不必非得喊她娘。原本,陆泽谨带着两个弟弟站在院子里,就在陆老大身后不远的地方,他们也一起等待着新娘子。可就在大门口有人大喊“新娘子来了”的时候,一直坐在炕上薅松鼠尾巴玩的七宝,突然光着脚从屋里跑了出来。奶团子光着脚,白胖的小脚丫踩在地面上,只几步,脚心就粘了一层土。“七宝,你跑什么?来,二哥抱你回去。”
陆泽言本来正跪坐在窗边,透过缝隙看着院子的动静,突然,一个粉色的矮矮的小团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一扭头,才发现刚才还在和松鼠玩的七宝,跑出去了。飞快的下了地,鞋都没穿好,就追了出来。“七宝?”
陆泽谨右手牵着小泽辰,突然左手被一只小手牵住,低头一看,就是七宝扬起的小脸。“七宝?”
“哎呦,七宝你没穿鞋。”
陆泽行手上拎着七宝的粉色绣花鞋,也急匆匆的追了出来。陆泽谨低头,看到七宝白嫩的小脚丫上已经沾了土,一弯腰,便把团子抱在了怀里。“你们怎么照看七宝的?光着脚就出来,踩到石头呢?”
陆泽谨瞪了两个弟弟一眼,单手抱着七宝,另一手掏出帕子,轻轻擦着脚上的土。他今年已经十五岁,已经长成了挺拔的少年,放在村子里别人家,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议亲。可陆家的孩子都读书,陆老头和崔氏都觉得孙子们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所以并未急着给他们说亲事。七宝抬手抱起大哥,小脑袋在大哥肩膀蹭了蹭。“大哥,回家。”
陆泽谨楞了楞,有些没明白。“七宝,大哥不是在家吗?”
七宝摇摇脑袋,双臂紧紧搂着陆泽谨,身体朝着正屋的方向使劲。陆泽谨没明白团子的意思,随口安抚道。“七宝,先让二哥抱你回去。大哥去外面看看,一会儿去陪你玩,行不?”
听到陆泽谨要走,七宝使劲摇了摇脑袋,手指也焦急的指向了正房。“大哥,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