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太一府逍遥山。一个穿着弟子服的少女无声无息地倒在草丛里,草长得很高,几乎将女孩全部掩盖住,夜晚的露水将月白色长衫沾湿,应是如是躺了一宿。玄墨惯常的晨修地在悬崖半腰处,是以看得清白,他高高跃下,无声落地,将那弟子半抱在怀里。居然是明离!玄墨急忙探她鼻息,生息尚存,应无性命之忧。然而玄墨并不敢就此松懈,若倒在此地的是别的门人,他或许不会如此紧张。可偏偏,竟然是明离。玄墨用灵识将整个逍遥山都搜索了一遍,殊无人迹。明离始终沉眠不醒,玄墨将人抱起,匆匆送回明字辈弟子住的田子方圆。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玄墨不动声色地叮嘱了门人几句,还得静观其变。*“师妹怎么会在逍遥山被人发现的?她不是那种会半夜到处偷溜到后山的人。”
陌生的声音。“把明离师妹带回来的可是少府尊,这还能有假?”
奇怪的对话。“那,少府尊现在何处?”
“去达生堂督查新弟子早课了……大师兄,你不会是想去找少府尊吧,可千万省省,他能顺手把明离师妹捞回来我们就该感激不尽了。”
陌生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这里我一人顾着就可以了,你也去早课吧,师尊不在你帮我多盯着些师弟师妹。”
接着是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房里陷入一片死寂。这是在拍电视剧吗?又是师兄又是师妹的。应离想睁开眼,眼皮却完全不听她指挥,一抖也不抖。等等,我这是在哪里?刚才不是还在和死党一道吃早饭么,西食堂的牛肉煎包可难抢了。“师妹你醒了!”
许是发现了她乱转的眼珠子,那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凑得很近,就在耳边的样子。是男人,还离得这么近,应离顿时浑身紧张起来,声音很好听,人帅不帅?完了完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性,还好昨天把头发洗了,可是今天早上隔离没擦痘痘没遮直接抓了件T恤就出门赶高数期末考了!看自己半天没有动静,那男人伸手握住了应离的手腕。他他他,他要干嘛?应离想挣脱但是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一股暖流沿着手腕向上,一路充溢了应离的四肢百骸,身体居然神奇地一点也不累了。这是什么戏法?应离顺势睁开眼,正好同那男人对上视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师妹。”
男人露出惊喜的表情,“身体可还有不适?”
“你……叫我,师妹?”
所以刚才对话里那个师妹指的其实是自己,应离撑着床沿坐起身,四处环顾一遭,木板床,木桌椅,铜制脸盆架也是只在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样式。这儿明显不是校医务室啊,厉戎那死党跑哪儿去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最多算个少年人,长得多俊俏撇开不提,身上这衣服,漫展上的古风coser都没他这么逼真的。少年人显然没反应过来:“师妹,你说什么?”
应离稍稍退了退身子,还好平时见惯了厉戎那张妖孽脸,眼前这小哥还不至于帅到让她失态:“我说,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少年人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可说。*原来自己身体的主人叫明离,在一个叫做太一府的门派修仙,少年人是她的大师兄明渊。昨个儿明离一夜未归,今早被人发现在山里睡了一宿。“师妹,你可是在逍遥山里遇到了什么,怎么一觉醒来把大师兄都忘了?”
看师妹抬头搭理自己,明渊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应离摇头不语,什么逍遥山,听都没听过,泰华衡恒嵩了解一下。和别个人不同,应离在明离身体里醒来后,连半点记忆都没留下,性别是男是女还是自己摸了摸才确定的。说来也蹊跷,好好一个黄花闺女怎么会在荒山野岭醒来,就算退一步逍遥山是太一府后山安全无虞,也不应该啊。应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饰,扣子完好无损,布料也没有碎裂,身下也未有不适,想来清白无损,而衣服样式和眼前这人身上的颇有相似之处,自己应该就是他的同门师妹不错了。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走到门边摸了摸简陋的木门,她从来没在这样古旧的房间里呆过,看这破门板都觉得稀奇。推开了这扇门,门外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明离姑娘,不论你是怎样离开这个人世的,我都会找出真相,然后好好活下去!应离双手用力,木门朝两边洞开,刺目的日光直射在她脸上,应离痛苦地闭起眼睛适应。再一睁眼,我就是明离了。“大师兄,带我去会会那个少府尊,成不成?”
*玄墨从逍遥山把明离带回来之后急匆匆到达生堂给外门弟子上早课。听着众弟子盘着腿在蒲团上打坐念经,玄墨也忍不住走神,脑子里尽是早上发生的事儿。心中正盘算着,只听见从空中由远及近传来女子绝望又尖利的惨叫声,玄墨眉头越皱越紧,哪家的弟子这么聒噪,成何体统。外门弟子心性大都不沉,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玄墨沉声一喝:“肃静。”
声音不响,因了雄浑的内力轻易达到众人心里,压下一切杂念。玄墨叹了口气,甩了甩拂尘,缓缓步出达生堂。那个尖叫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惊魂未定的明离。她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这太一府居然是悬浮在天上的,而且是万丈高空。少府尊给外门弟子上早课的地方反而在地上的达生堂,明离被大师兄拉着往下蹦极的时候连遗言都想好了。好在明渊带人的功夫不错,落地稳稳当当的。明离脚刚沾到地皮儿就腿骨一软,差点噗通一声给跪了下来。玄墨出了达生堂便看到外头一内门的小姑娘背对着自己正叽叽喳喳闹腾得紧,心中顿生不悦:“你们是哪位真人座下弟子,此时不去早课,吵吵嚷嚷,来达生堂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