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饭店里一片狼藉，事发时掀翻的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地，青色的瓷砖地面上也是汤水横流，摔坏的杯盘碗盏也有不少。一众打架斗殴的人都被警察带走了，田东来也一并被叫去派出所询问事发时的情况。

田东来还没回来，德成和玉梅也不好意思一走了之，两人挽起袖子，帮着吴秀芬和饭店的员工一起收拾残局。

“这几个背时倒霉的瘟丧，要打架嘛滚远点打嘛，管它马打死牛还是牛打死马，都不碍我们啥子事。几爷子偏偏在我们店里头打起来了，真是倒了血霉。”

吴秀芬拿着摔坏的杯子，边抹眼泪边抱怨。

“没事，只是摔坏了些杯盘碗盏，到时候让他们赔，只要人没事就好。”

玉梅拿着撮箕扫着地上的碎片，一边安慰吴秀芬。

过了一会儿，田东来一脸晦气地回来了。吴秀芬扔了手里的抹布，跑上前忙不迭地问道：“他爸，没啥事吧？”

田东来摇摇头，“我能有啥事，就是让我去做个笔录，把事发时的情况如实讲了一遍。”

“没事就好，东来，看来你们这里治安不太好啊，平时你要多加注意，那些社会上的歪人，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

看到田东来没事，德成放下心来，随即又叮嘱了田东来几句。

田东来苦笑一声，“我哪敢招惹他们，他们这些人来饭店吃饭，我都是给他们打了折的，有时候甚至都不收他们的钱。”

德成和田东来又说了一会儿话，一再嘱咐他们要注意安全。看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告别田东来两口子，骑上车准备回家去。

走到武丁桥，德成突然停下车，对玉梅说：“玉梅，你确定刚才你看到的是老李的大儿子？”

“是啊，怎么了？”

玉梅一脸诧异地看着德成。

“如果真是他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给老李通报一声，你说呢？”

玉梅点点头：“说的是，孩子都被抓到派出所去了，当父母的还不知道呢，咱们是应该去跟李主任说一声，让他们好有个准备。”

商量妥当，两人也不急着回家，骑着车去了电子厂宿舍。

星期天在家休息的李书贤和许淑华夫妇，对德成他们的突然到访有些意外。当得知小慕被派出所抓起来的消息后，许淑华是又急又气，顾不上跟德成夫妇客气，匆匆忙忙拉着李书贤往府河市场赶去。

此刻派出所的讯问室里，李小慕正端坐在椅子上接受警察的讯问。

“姓名，年龄，哪里人？在什么单位工作？”

“李小慕，二十二岁，本市人，我是锦江无线电厂的职工。”

小慕按要求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说说今天什么情况？”

问话的是个老警察，态度很随和，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我不知道呀，说实话，现在我都是懵的。”

小慕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事情都过去了好一会儿，可小慕依然觉得头晕脑胀，当时他趴在乔老四身上，脸上倒是没什么伤，可是脑袋上却被人打了好几拳，不知道会不会是轻微脑震荡的症状。

“你跟陈楠是一伙儿的？”

老警察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我跟陈楠不是一伙儿的！”

小慕大声反驳道。

“既然不是一伙儿的，为什么在一起吃饭？”

老警察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接着问道。

“我跟陈楠是在青年路夜市认识的，那时候我在夜市摆地摊，陈楠也在夜市做生意，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后来我们俩都离开了青年路夜市，有一次在大街上遇到他，他跟我说起他现在在府河市场做生意，还请我去玩。今天正好星期天嘛，我没什么事儿，就顺便过来找他玩。中午的时候他请我吃饭，我们刚到饭店没多久，就遇到一伙人拿着钢管冲进来乱打，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慕老老实实把自己和陈楠认识的经过，还有今天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一一告诉给老警察。

“你知道陈楠在市场做什么生意吗？”

“我听他说是给商家拉货，其他的我不太清楚，我以前也没来过。”

“你认识乔建军吗？”

老警察目光一直盯着小慕问。

“谁？”

“乔建军，就是大家口里常喊的乔老四。”

老警察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小慕的反应。

虽然小慕记得上一次和陈楠见面时，陈楠跟自己提起过乔老四的事，但这事和自己毫无关系，小慕不想节外生枝，给自己惹上麻烦。

“不认识！”

小慕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

“你有没有参与现场斗殴？”

老警察的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又换了一个问题问道。

“警察同志，我可没有参与斗殴。”

小慕依然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可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看见你把乔老四的脖子箍得死死的，差点儿就把他给憋死了，你还说你没有参与？”

老警察玩味地看着小慕问道。

“警察同志，我冤枉呀！你想想，我好好的在饭店里吃饭，突然有群不认识的人闯进来，不由分说拿着钢管劈头就打。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不还手任由他打死我？”

小慕心里委屈万分，这件事肯定错不在自己。

老警察又问了一会儿，让人把小慕带回羁押室。派出所的羁押室这会人满为患，关的都是乔老四的手下。陈楠他们三个都用手铐拷在走廊的椅子上。小慕也没被送进羁押室，直接拷在楼道边的铁栏杆上。

小慕蹲在楼道上，对面椅子上拷着的陈楠看了看四周，走廊上这会儿正好没人。

“小慕！”

他低声地喊了一声，小慕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对不起啊，没想到把你也牵连进来了。你今天替我扛了一棍，这个情我记下了。你记住，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小慕点点头，正想问陈楠两句，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都闭上嘴，不许说话！”

李书贤和许淑华正坐在派出所的接待室里，一名负责接待的警察问清情况，跟他们解释现在正在审讯小慕，不能和他们见面，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许淑华急得一个劲儿地抹眼泪，连声说这可怎么是好。讯问小慕的老警察刚好拿着茶杯来接待室接水，听说他们是小慕的父母，看他们一脸焦急的模样，老警察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心下不忍，悄悄把他们叫到屋外说了一下小慕的情况。

“你们也别太担心，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儿子应该和这起案件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巧他当时就在事发现场，我估计没多大的事儿，顶多就是治安拘留几天。”

“啊？还要拘留？我们家孩子可是个老实人啊！绝对不会乱来的。老同志，我求求你，能不能跟你们领导说说，教育一下就把儿子放了吧，他明天还要上班呢。”

许淑华替儿子求情道。

“我理解你们当家长的心情，可这事我说了不算，我们所长说了也不算，该怎么处理得听分局的意见。”

老警察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谢谢警察同志，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准备？”

李书贤拦住情绪激动的许淑华，赶紧问道。

“你们回去给他准备一下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不出意外的话，一般都是拘留七天，你就按一周的时间给他准备嘛。你记一下派出所的电话，明天打电话来问一下处理结果，如果确定是拘留，你们可以直接去拘留所给他送东西，在那里就可以见到他。”

李书贤夫妇没法见到小慕，又在派出所待了一会儿，只得无奈地先回家去。按照老警察的交待，许淑华边抹眼泪边给小慕准备了一周的换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

李书贤看着许淑华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本想安慰她两句，可想了想，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夜无话，李书贤夫妇渡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清早起来，许淑华顶着一对黑眼圈催促李书贤去办公室跟派出所联系。

“不要着急，先吃了早饭再说。”

李书贤从小红手里接过馒头放在饭桌上。

刚从食堂买了馒头回来的小红有些不知所措，昨晚哥哥没回家，父母又是一脸严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小红拿了两个馒头，借口上学要迟到了，匆匆就出了门。

“我哪还有胃口吃饭嘛，不知道小慕现在怎么样了？在派出所有没有被人欺负，能不能吃上早饭？老李，你赶紧去办公室给派出所打个电话问问。”

说起小慕，许淑华不禁又是泪水涟涟。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现在还不到八点钟，派出所指定还没上班，就算有什么消息也不可能一大早就通知我们。你放心，我十点钟左右会给派出所打电话的。你先吃饭，不要小慕没什么事，你自己倒先犯病了，你有心脏病，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李书贤盛了一碗稀饭递到许淑华的手上。

许淑华难过地点点头，伸手接过碗，眼泪滴进了碗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