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听我和她的故事么？”

苏忆华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却又固执地拉着安薏笙的手，“已经瞒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不过，你放心就是，我拿性命担保，她绝对不是我的前任，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我的前任。所以你就当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好吗？”

安薏笙的眼睛又酸又涩，坦白？解释？难道，要自己在这里听他与她之间，有多么情深意浓、恩爱缠绵吗？“怎么，你是打算再跑一次，再不信我一次，再不要我一次？”

苏忆华手上用了几分力气，让她根本不能挣脱，语气带着几分悲凉，听得安薏笙怔在原地，忘记了挣扎。上一次，她在被高雅倩挑拨之后，没有等他的解释便自己逃去了巴黎。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吧？这么想着，她压抑住心底的不安和躁动，在苏忆华身边坐了下来，艰难地组织着言语，最终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苏忆华的唇角微微上扬，不顾她微微别扭的抗拒，直接给揽进了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低语，“听完这个故事，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我第一次遇见她，那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苏忆华的声音温和而轻柔，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只是比刚刚多了几分狡黠，“说实话，第一眼看见她，我只觉得特别，尤其是她的眼睛，清澈澄净。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也足够在我的生活里掀起波澜。她的性格并不张扬，也不喜欢吵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安静懂事得吓人，是那种所有家长和老师都喜欢的类型，但是总感觉少了几分活泼，却不失灵动。”

十年之前……十年之前的苏忆华，好像才只有十三四岁吧？安薏笙低着头，心底暗暗地难过，自己喜欢上他的那一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啊。可时光荏苒，十年的青春在指尖肆意游走，透过宽宽的指缝，落入时间的长河。如今的自己，竟然也到了待嫁的年纪。“她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忧伤，而且是让人见了就容易心疼的那种。一眼看过去，总觉得她身上有太多太多大家都不知道的故事。加上她并不爱说话，总是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哪怕是同班的女生，也不怎么愿意和她打交道。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并不是真的无欲无求，只是因为太过孤独，并不得不给这份孤独找一个借口。”

“开始的时候，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是到后来，我才开始慢慢了解她的。虽然总有人说，她性子孤僻难近，太过于冷漠，可我觉得她并不是故意这样冷漠，她只是没有找到那一个她可以随意宣泄感情的人，或者她之前那个可以随意宣泄感情的人，正好不在她的身边罢了。”

“如果说真的要打一个比方的话，我觉得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芬芳馥郁却带着危险的硬刺，可那看似危险的硬刺，也不过是为了保护那一抹芬芳而已。其实，只有接近她之后才能发现，她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虽然我说不清也道不明，但是给人感觉很舒服。”

“再后来，我才明白，其实那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是干净。而干净，正是一个人最好的品质。就好像看惯世事冷暖之后，依然保持着内心的澄澈，在时光的荏苒中，依旧拥有最干净的眼神。清心寡欲，不与人争是非对错，在纷纷扰扰，营营役役的世界里，活得平静而安稳。”

安薏笙的心里给更难过了，原来他的心动在自己之前，也给过别人啊。她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哭腔，“她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去追她？”

苏忆华却握了握她的手，“听我说完。”

“她不争不抢，不吵不闹不炫耀，特别懂事还特别乖，看上去佛系得很，但实际上确实道系少女。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或者该去做什么，可以独善其身，不牵扯任何烟火世俗，有能力的时候也可以兼济其它，需要帮助的人她不会吝啬，学校附近无家可归的猫狗总能得到她的投喂。”

“可是，当她自己真的遇到困难或者麻烦的时候，她却选择隐忍和沉默。什么都不愿意理会，也什么都不愿意为自己争辩，哪怕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当她遇到了什么特别伤心的事情时，宁愿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偷偷地抹眼泪，也不愿意找一个人倾诉。她总是害怕，害怕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害怕自己会惹人讨厌，所以就根本不愿意和别人提及这些。”

“因为老师一次无心的安排，我获得了和她近距离相处的机会。那时我才发现，其实我和她是一类人，善于自己与自己较劲，善于隐藏内心真实所想。我是孤独的，她亦如此。”

苏忆华从背后环抱住怀里的女孩，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柔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动，还有她隐忍地失落。啧啧啧，真酸，小宝贝儿的醋坛子马上就要被自己打翻了吧？不过，谁让她一声不吭就跑掉了？自己这不过是略施小戒，略施小戒而已。“哪怕，她表现的再坚强无畏，也只是一个需要人去疼爱的女孩子罢了。她的笑容珍贵，但笑得真诚可爱。她冷然如斯，却不会故意忽视需要帮助的人。她也会懵懂，也会犯蠢，也会不知所措，她和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是鲜活的。”

“那个时候的我才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好到我根本不敢触碰，生怕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丑陋的一切，会把她吓跑。在她面前，我很自卑。”

自卑啊……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确实会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特别自卑吧。安薏笙觉得她整个人都快要难受死了，泪水已经把苏忆华前胸的病号服打湿了一大片，“既然她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去追她，把我困在这里算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

苏忆华感受到那一片湿意，紧了紧抱着她的力度，狠了狠心之后，还是决定见好就收。如果真玩过火了，受苦的那个人不还是自己吗？他把安薏笙拉离自己的怀抱，温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轻缓地开口，“你现在仔细想想，十年之前，你在哪里？”

“十年之前……十年之前我在读初中。”

安薏笙哭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继续问道，“那十年之前，我又在哪里？”

“你不也在读初中么，你还是我……”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十年之前的苏忆华，和十年之前的安薏笙都在读初一，而且两人同校同级，同班同桌。“那你再仔细看看，这架秋千，是不是特别眼熟？这身校服，是不是也特别眼熟？而照片上的人，与你又何止是相似而已。”

安薏笙瞬间被回忆击中，那些被时光染尽灰尘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活了过来。她想起来了，这是那一次，安程海告诉自己，他和顾笙颜又一次不能回来陪她过年的时候。当时的她满心欢喜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那种苦楚与心酸，怎么能只一句难受来描述。她一个人坐在学校后面的秋千上，压抑地抹着眼泪。那是她第一次，在苏忆华面前哭得令人心碎，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那时候的苏忆华，将秋千高高荡起，把自己抛上抛下，累地满头大汗，却玩得不亦乐乎，只为自己能不再难受。那是她年少青春所有悸动里，最温暖的开始。苏忆华轻轻抬手，抚过安薏笙轻轻皱起的黛眉，无限爱恋地看着一脸迷茫的她，既而缓缓开口，“这个女孩啊，她不是我的前任，也绝对不会成为我的前任。她，是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孩啊，现在，过去，还有将来。”

“如果问我，我有多爱她，我只能回答，每个春夏秋冬，所有风花雪月，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情，我都想与她一一经历。在春风拂柳，微卷船头的时候，与她一起看遍啼红绽绿的风景。在夏雷惊鸟，电裂星云的时候，将她揽进怀里，小心安放。在秋霜打地，落叶满街的时候，为她披上，带有我余温的外套。在冬雨湿檐，寒天冻地的时候，陪她冬雪煮酒，共饮温心。”

“你刚刚不是说，她这么好，为什么我不去追她么？其实，我追了啊。虽然，追的有点过晚，有点笨拙，但是我最终还是让我追到了。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她，没有让她只活在我的回忆里。安薏笙，我爱你，很爱很爱。”

苏忆华久病未愈，声音难免有些沙哑，但依旧让安薏笙为之心动，为之疯狂。她怔在了苏忆华的怀里，连同刚刚一直和他较劲的小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十年之前……那是十年之前的苏忆华，和十年之前的安薏笙。眼泪氤氲在眼眶之中，呼之欲出，安薏笙的心里一片悸动。无论是十年之前，还是十年之后，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如既往，令她欢喜，令她痴狂，令她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