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他忽然发现，这小子就算是公子哥儿，也不全是纯粹的花架子。至少人藏那儿观察，以及事后开溜，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他们都是没一点发觉的。“你倒是还有两下子，学过吧？”

“啊？”

这语气仿佛是有点松动了，于书彬欢喜点头，“学过一点，以前也进山里练过。所以孙叔，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拖后腿。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最多再过个把月都要走了，我就是不甘心，来这么久，光听别人说您进山的本事了，我自己别说参与，就是见识都没见识一下，这多可惜啊！您就圆了我这个心愿吧，实在不行，就当是带我去见见世面，我拿东西跟您换，您看行不行？”

他手里好东西还真不少，各种农村根本看不到的工业票就不用说了，关键人是真能把东西弄来。于书彬都这么说了，也属于是很放低姿态了。他其实根本不想用这招的，他就想去进山打猎，可不是想把重心放到自己身上。可眼下看来，人能同意这个都是好的。他担心的是孙大山多半会直接拒绝。“说说你这段时间都观察了些什么？”

孙大山话题转移太快，于书彬一时没能接上。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倒也没有闪躲，大大方方直言：“也没什么。非要说的话，孙叔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孙大山抿紧了嘴角。于书彬还在继续：“是发现了什么大东西吗？我真的很好奇，也很想参加你们的活动，真的！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嘴里说着放弃，可那眼睛还是亮闪闪的，布灵布灵的全是期待。“就这些？”

林淑云插话。于书彬：“啊，不然还有哪些？不过二姐说这边山里也没狼什么的，还能有什么大家伙？”

孙大山和林淑云对视片刻，他突然起身：“赵福安呢？”

杨妙华也隐隐有了些察觉，连忙起身：“我出去找他。”

“不用去了，我把人喊回来了。”

孙建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这会儿倒是领着赵福安一前一后回来了。赵福安一早冲出门后就没管家里，还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孙建林来找他也没细说，他眉头皱的死紧，一路都在想事情，结果发现居然是回的自己家，更是又添了很多莫名其妙。再看几人的模样，齐齐看他，颇有点三堂会审的架势，他还没走拢就先站住了。“你过来。”

杨妙华招招手。孙大山也看着他：“赵福安，之前说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啊？”

惊讶过后又在预料之中，他本来想直接说不去，对上杨妙华瞪他的眼神，张开的嘴又合上，眼睑下垂，眼神四处乱飘，含含糊糊，“这个、这个要看来娣的。”

杨妙华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看向林淑云又是无奈一笑：“大娘，这个事儿他昨天晚上才跟我说，我是同意的。让他跟跟着去，就当是给我们家老二挣点东西。”

赵福安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也都哑口了。“这个先不急。先说他。”

林淑云也没说什么，皱眉看了眼于书彬，“这个怎么处理？”

对这个于知青是否说了实话，是否真的对他们谋划之事不知内情，他们夫妻都持保留态度，主要对于书彬也不是很了解，这人看起来胆子就不小，不是之前那二人可以随随便便就恐吓到的。他们还是在看杨来娣夫妻的态度，主要是杨来娣。不过，此时的杨妙华也难得脑子清醒，在林淑云的目光之下，她忽然有种感觉，如果这个危机不解决的话，说不定孙家会直接放弃这次的行动。上辈子“打到野猪”的就不是孙家人，以前杨妙华觉得他们是没那个运气，可能真的是不知情，可现在她忽然产生了动摇，有这么简单吗？会不会只是他们上辈子并没有去冒那个险呢？这念头也就是倏忽间的，杨妙华却瞬间雷达全开：“大娘，我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复杂。小于吧，心眼儿不坏，其实也不是不能让他一起去……”孙大山和林淑云同时皱起了眉头，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就是赵福安都不再当木头人：“你瞎说些什么？这事儿哪儿就轮到你来做主意了？”

“我就那么一提。”

杨妙华对着林淑云还笑，对赵福安就又是一个白眼，“是是是，你懂，我不懂，那你还说什么要听我的？”

“这一回事儿吗？再说你明知道——”话头戛然而止，两人互相瞪着眼睛。于书彬本来听他们说话就像打哑谜，愣了一会儿，倒也很会抓住机会：“赵哥，我也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净拆我台呢？还是二姐好。那个，大山叔、林大娘，我真的不会坏事儿的，我就是想进山去见识一下。”

“我保证，不管看到什么，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再说，你们看我像那种打小报告的人吗？”

他也寻摸过味儿来了，孙叔他们进山可能还有些别的事儿，不便为人道，所以才这么紧张兮兮又遮遮掩掩的。可他自己都时常私底下找人换东西，论起来他于书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怎么可能举报他们嘛！他想想还拍拍自己的胸脯：“再说，我很快就要走了，保证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的。”

孙大山和林淑云仍没说话，倒是早就看于书彬不太顺眼的孙建林忍无可忍：“别废话，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他还记恨这小子偷窥他们家，而他居然没抓到现行不说，更可恨的是那些人还说这小子惦记他妹子，什么小白脸都敢坏他妹子的名声了，简直可恶！孙建林心里甚至早都计划好了，要找个什么时机把这小子套麻袋打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不是什么人家都可以随便找惹的！当然也不乐意自家跟他牵扯过深，到时候熟了就不好下手了不是？“建林！”

林淑云呵斥了一句。杨妙华看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儿，继续道：“其实，这个小于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孙叔、大娘，你们回去再想想，这个事儿，我也跟小于再说说。”

“我肯定会有分寸的！你们放心！”

孙家人回去了，杨妙华松了口气，看看周围，虽然早就有人想看热闹，但因为他们都站在这外头空旷处说话，还有个孙建林远远站外头望风，他牛高马大的拉着个脸杵那儿，虽然年纪轻轻，但一点不让人轻忽，谁还敢大剌剌站那儿旁听？不过杨妙华还是往屋后头走了一圈，好家伙，刚刚转过墙，就看到有个人影闪过，她眼神儿清明得很，一眼就看出是李桂花。也是，这种听墙角的事儿，上辈子李桂花就没少干。如今再被杨妙华逮个正着，她愈发坚信上辈子有关自家的好多事儿肯定都是这个为老不尊的添油加醋说出去的！要换平时，她就直接把人叫住理论了，可这会儿她就是清场，便也只是臭着个脸就回去了。“后头有人？”

于书彬皱眉，想跟去看。杨妙华摆手：“人都走了，先别管她，也听不着什么。这个，也都晌午了，小于，今儿就在这里吃吧。”

于书彬也知道这是还有话跟自己说，也没推辞。“要的，二姐，我来烧火嘛。”

“不用，你赵哥来就行。”

杨妙华对着赵福安使了个眼色。于书彬想转过来，是了，人家两口子肯定还要先说几句。自己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了。“那我先回去一趟。”

“你别拿东西来，不用瞎客气。”

“唉，我知道。”

于书彬说着就出了门。于书彬出了门，走远了，那脸色就拉了下来。他是得先回一趟知青点了。差点就阴沟里翻了船，说出去都是他于书彬的人生之耻。此刻大瓦房这边，王旭和李薇也不过刚到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定，虽然是从野蛮的山里人那儿逃出来了，可这还有个于书彬啊！本来就各怀鬼胎结盟在一起的两人，经过先前狗咬狗地撕扯，如今也是相看两厌，都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时间惶恐不安，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于书彬黑着脸回来，此时也差不多到中午饭点了，那些去上了工的知青也陆陆续续回来，各个小队的便相约要去搭伙的社员家里吃饭。苏文波和程明先后回来，收拾一下就喊着出门，看到于书彬，两个人愣了一下，但谁也没开口。之前吃饼干那事儿，他们俩虽然没参与，但是心中对于书彬也是有意见的。别的知青也就算了，他们好歹还都是五队的知青，吃饭都要一起去社员家吃的，于书彬有好东西，不应该直接带过去一起煮吗？偏他就做得出那种事来，自己跑到别家去开小灶，当真是生怕他们吃他一口肉吗？倒是没好吃的时候跟他们一起，连带他们都要看社员不满的脸色。实在是让人很生厌烦。他们宁肯别看到于书彬，简直就是来打破他们知青生态的。“今儿我不过去了，你们说一声哈。”

于书彬却并不是那么知情识趣的，还叫住说了一声，引得周围几个知情都来看——这小于又是要去一个人开小灶了？再看他们那脸色多多少少就带了点同情，一个队的，人家吃好的都不带你们，真可怜啊！惹得两人心中恼火，怏怏出门而去。于书彬浑然不觉自己搞了别人的心态，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王旭和李薇出门，他不好去敲女知青那边的门，便直接去敲了王旭宿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