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见状,微微低头用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道:“我与常娘子是旧识。”
“她是我好友。”
常悦之搭话,解释着二人的关系,“她叫刘适,是我叔父从京城带来的仵作。她一家人都是仵作,自幼耳濡目染,验尸能力可以甩大唐许多仵作。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查她的身份,我句句属实。”
好在周围都是李长川带来的人,他们压低的声音没有被有心人听到。李长川听完后,面上表现出来对刘适毫无兴趣的神情,目光落在一旁的尸体,继续提问道:“他们口鼻皆有血迹,寻常中毒的人都会出现这个情况吧?”
刘适蹙眉,对李长川提问的问题水准,持着怀疑的态度,“凡服毒死者,有多种情况可查看出。一有尸口、眼多开,面紫黯或青色,唇紫黑,手足指甲俱青黯,口、眼、耳、鼻间有血出;二有死者遍身黑肿,面作青黑色,唇卷发疱,舌缩或裂拆、烂肿、微出,唇亦烂肿或裂拆,指甲尖黑,喉、腹胀作黑色、生疱,身或青斑,眼突,口、鼻、眼内出紫黑血,须发浮不堪洗。”
正说着,猛地刹那,刘适意识到自己说的长篇大论,很有可能高看了李长川的辨别能力,故而简单概括了一下,“毒分多种,不同的毒会让死者产生不同的反应。但只要中毒者,身上必有痕迹。”
说到底,刘适和常悦之一般,不相信安川世子有断案能力。常悦之上前一步,用最通俗的方式,替刘适解释道:“这些死者没有中毒,通常毒发之人身上多多少少会呈现出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指甲、面部、唇色和身体其余部位色泽正常,腹部的食物未找到任何毒。仅有口鼻出血,是尸体在正常腐败过程中产生的,若无人去摆弄尸体,这些血液许不会自己流出。一旦有人动过尸体,便会呈现出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竟然有人刻意为之。李长川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一身墨绿暗纹祥云圆领袍显得他气质儒雅,心平气定,狭长且含情脉脉的双眸落在了刘适的身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呈现在他正气俊朗的脸上。在李长川的眼里,目测刘适年约二十多,身形弱不禁风,约五尺一寸,肤色虽没有常悦之白皙,但手腕纤细不似男子粗壮。而且脖颈上没有凸起的喉结,连一点儿起伏的痕迹也没有。说话嗓音不算娇滴滴,却也没有少年的音质。他的心底有了答案,这是个女子仵作。常悦之从未与李长川打过交道,不清楚李长川的能力。从他先前下饵引自己上钩,并且识破自己的伪装来看,这个李长川怕是识破了刘适的女娘身份。刘适察觉到了李长川的视线,身形微微一缩,藏在了常悦之身后,避开了李长川打量的目光。“你是何时跟在常司马身边的?”
李长川审视犯人般问道刘适,视线凛冽。刘适垂下眼帘,双手缩在衣袖里,“两年前。”
“那你觉得常司马在遇害之前,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李长川冷眉问道,又担心她说不清楚,继续说道:“例如,心神不宁,说一些寻常不会说的话。又例如寻常做事一丝不苟,却在官署处理事务时频频出错。”
刘适眼神飘忽,下意识地看了眼常悦之,却不料被李长川的冷声叱喝吓得双腿发软。“你盯着她看作甚?难不成,你们串通好一起谋害朝廷命官!”
“不,不是的。”
刘适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说话嗓音带着哭腔,“小的没有发现常大人有何不同。”
李长川眯了眯眼,望着刘适的后脑勺,目光快速转移到常悦之身上,发现常悦之面色如常,双目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神魂不在躯壳内。“你一介妇人女娘,看着年岁不小,应当已成婚成家,为何要离开近亲,随常大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岭南一带?”
李长川的目光重新放回刘适的身上,问出了憋在心中的话。虽说大唐风气开放,但鲜少有女娘独自一人随外人前去一个地方。常悦之听闻这话,心神回归,不解地看了眼李长川。莫不是,他在怀疑刘适?刘适拧着纤细手指,验尸手套被她弄得褶皱不堪。她睫毛微颤,而后定定望着李长川,斩钉截铁地回道:“我来此处,是为了常尚书。”
常尚书,是常悦之的父亲。当刘适话音一落,常悦之双眸震惊,刘适出现在自己记忆中,与父亲有丝丝缕缕的纠结,统统瞬间蹦出,埋没了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