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过去,赵岩才慢慢恢复情绪。他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手帕,在脸上轻拭,微凉的手帕给他带来一丝丝镇定。“你们前来,是要问那日发生什么吗?”
赵岩问道。李长川点头。“那日下值,我与寻常一样回家,王大人让我载他一程,说是家中有急事。没多久,刮起风,马车车辙依旧向家的方向驶去。王大人和我说,他的夫人怀孕了,要抽时间多陪陪她。”
说到这里,赵岩的表情微变。“我们路过田村时,惊风振四野,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此时天黑,我们早已点灯对话。王大人想要看看我们到何处,掀起车帘,我瞧见奔电光晃,迸出灵光万道辉,犹在跟前。快马急转车倒落地,忽闻王大人惊呼,似被击打般跳起,不慎撞倒烛台,听闻瓷碎声,我便知晓那两罐麻油已碎,燃起熊熊大火……”赵岩的嘴唇微微发颤,泪水再次止不住往下流,“我们都倒地,等我爬出来后,想要去救他,发现他流了好多血。随后阿帆去附近村子找医师和找人帮忙报官,我们回府。”
“也就是说,你有一段时间和王竞独处?”
李长川视线落在赵岩身上,像审视犯人般凌厉,直逼赵岩心扉。不懂这番话含义的赵岩点了点头,“是。等阿帆带人来后,我便回府了。”
“赵岩,你身边的小厮阿帆,可识字诵读?”
李长川想起阿帆的怪异,遂问道。赵岩闻言,露出微笑,“自是,我学习之余也会教他识字。”
李长川嘴角勾出一抹笑,继续问道:“‘风生于地,起于平地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飏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马车被风吹得哐哐作响’,这段话,你听得耳熟吗?”
“这是我去年经历一次狂风暴雨后写下的感想,阿帆觉得妙不可言,让我教他如何读,是何意思,后背下来。每逢经历夏日起风雷暴天气,他总要背出来,说是这样子让别人觉得他是个有学识之人。”
赵岩解释道。原来是这样。李长川暗想。“回府途中,你可经历什么奇怪的事情?”
常悦之问道,“比如吃过什么,身边有过陌生人出现吗,或者触碰到什么?”
闻言,赵岩思忖,随后缓缓摇头,“好似没有吧。”
这话音拖得长长的,他双眸一下子瞪大,“我想起来了,回来的时候喝过一碗粥。”
“你可知是何人送来的?”
常悦之追问道。“是我院内服侍的绿红”赵岩答道。被常悦之这么一问,赵岩有些担忧,迟疑地问道:“这绿红可是有什么问题?”
常悦之眼帘微抬,淡笑看向赵岩,“这几日发生什么,赵小郎君可还记得?”
赵岩再次摇头。“赵小郎君是中毒了,中的毒名叫天仙子。此毒乃被称为妖药,进入体内可让人癫狂不记事,陷入极恶幻境之中,使中毒之人兽性大发,毁灭周边。”
在常悦之说着的同时,李长川警惕地侧过脸,目光落在屋外,隐约瞧见人影。他快速冲出屋内,将躲在屋外偷听的人抓住,狠狠推到屋内,那人站立不住,摔倒在地。“绿红!”
赵岩惊呼,“你在屋外偷听什么?”
绿红像是害怕极了,颤抖着身子,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赵小郎君吃过的那碗粥里,有没有你放过的毒?”
常悦之边说,边从李长川腰侧拔出长剑。为让自己能顺利拿到剑,给自己增添一丝震慑力,常悦之露出极其谄媚的笑。感受到长剑挂在脖颈连接的肩膀上,长剑锋利稍稍一动便有疼痛感,顺便传来阵阵寒冷,绿红不敢乱动,喘着大气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我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在屋外偷听什么?”
常悦之再次问道。“我,我是担心小郎君!”
绿红闭着双眼喊道,“真不是我下毒的呜呜呜呜。”
说着,绿红哭了起来,看得赵岩一阵心软,脸上尽是不忍。常悦之提着沉沉的剑还给李长川,“我等要去给三皇子殿下复命了,先走一步。”
赵岩有些恍惚,这事情结束得这么突然,忙上前将两人送出赵府,那双眼睛黏在常悦之的身上挪不开。在常悦之离去后,他竟有些恋恋不舍。——“死者男,年三十三,体壮肤表黄,身长五尺二寸有余,头部有锐器刺破伤,右臂上有铜钱眼宽凹痕,边缘有灼烧痕迹,为雷电击伤。腰腹侧有蔷薇色树枝状的特殊花纹,此痕名为雷电纹。其余体表无外伤,肢体正常,脸色如常,死因为雷电击。”
常悦之站在李宗徽面前,恭恭敬敬地说着验尸结果。“何为雷电纹?”
李宗徽问道。常悦之在一堆纸张中,找到一张图纸,双手递上,“回禀殿下,雷电纹状如图上所画。其纹路是雷击伤仅有的证据,但是它褪色或消失迅速,有时在死者死后一日之内即不复存在。在雷击后存活的活人上,此斑纹短期内消失,最多可保持数日。”
说着,常悦之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李长川,继续说道:“此纹乃是世子所画,世子与我同时看到此纹,倘若要找证据,我们二人可作为证人证明此纹曾存在过。”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见多识广,连这种雷电死因都懂。”
李宗徽不知是在夸还是话中有别的意思。闻言,常悦之面上露出缅怀淡笑,“回殿下,是民女阿父教得好。”
“我记得,常大人,擅长验看,没有他不会破的案子。听闻,他所破之案,没有出过任何错误。”
李宗徽将手中的画作放在桌面上,与常悦之说起其父。常悦之只是轻轻一笑,并未搭话。“等本皇子把此案禀奏圣上,设宴楠竹园,好好庆祝一下。”
李宗徽笑道,很是满意常悦之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