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悦之望着一桌“佳肴”,拂去心中的震惊,笑对二人,“谢谢你们。”
见常悦之脸上挂着淡笑,看到桌子上色泽不均但都带着莫名的黑,公孙明晚有些泄气,“李大人烧柴的功夫不好,导致我这水平没有发挥出来。”
常悦之眉眼弯弯,夹起其中一道菜,入口虽有一股糊糊的味道,但口味尚可,便道:“挺好吃的。”
公孙明晚夺过那盆菜,愁眉道:“这些菜你别吃,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说罢,人跑了出去,还回头叮嘱,“别吃哈!”
李长川一言不发,如同世仇般凝视着桌面上的菜。常悦之一本正经道:“真的好吃。”
说着,她就要下筷子。李长川伸出手,想要把菜夺走,想到常悦之长时间没吃东西,有些心疼,默默改变手腕的方向,推了推一旁的清汤,“这个汤还可以,你试试看。”
常悦之尝过一口,点点头,夸赞两句,话锋一变,脸上的神情也严肃几分。“大人,你在调查盛溪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异常?例如,勾结山匪官员,私下在大唐西南与岭南两地招兵买马。”
李长川单托下巴望着常悦之一张一合的小嘴,在她的话语间,神情逐渐凛然,“在调查盛溪的时候,只能查出此人是个商人,在大唐的各种文书文牒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我在去广府的时候,遇到过几个山匪,幸亏碰巧与云书相遇,云书救了我。我在那几个劫匪身上,发现莲花山寨的痕迹。在莲花山这几日能够平安度过,是因为用这个消息换来的。莲花山寨的人查出,那几个人与南诏国的人勾结在一起。”
常悦之边说,边打量李长川的神情。李长川神情如常,让人读不懂。“莲花山寨自查时,抓到了叛徒。我在审问过程中,那人被飞来的匕首杀死……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不知道飞仙楼盛溪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只知道上面的人叫他们去找盛溪取银子,送到注州军营。”
“注州军营?”
李长川平淡的神情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注州军营临南诏国最近的军营,是蒋汉奇、秦庭和陈恭三位将军合力管辖的一个军营,你确定那人是这般说的?”
“确定。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被人杀死。”
常悦之放下筷子,端起茶盏喝了口,神色淡然,夹着难以发现的悲伤,“莫茵是盛溪的人,在飞仙楼时就知道我们的身份,刻意接近我们,求得机会留在我的身边。我的一举一动被她透露给盛溪,盛溪没死,还活着。”
“其实我在想,到底是谁,把消息透露给盛溪。这么准确无误地被盛溪知道,拿捏我的性子,把莫茵安插在我的身边。”
常悦之双眸盯着李长川,鸦睫微颤。李长川把手离开桌面,“你在怀疑我?”
常悦之摇头,“怀疑你身边的人,我阿兄身边的人,以及云书……不,云书不会。”
“你怎么确信她不会?”
常悦之抬眸,自信淡笑,“信她的品行和夏家人不会参与朝廷争权之事,夏家处处小心谨慎,被无数人盯着,背地里有点小动作,早就弹劾到圣上面前了。”
“你这件事情别和旁人说,免得惹祸上身。”
李长川吩咐道。常悦之小脑袋一歪,认真问道:“那我阿兄舅舅可以说吗?”
李长川一时语塞。“必然要说,现在你和洛家在一起,荣辱与共。”
李长川道。——夜里躺在床上,常悦之辗转难眠。眼前划过莫茵悲戚的脸庞。“娘子,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是真的被我阿父阿母卖到飞仙楼,他们把我带到飞仙楼,跟老鸨换了五十两银子。老鸨整日对我殴打,逼迫我学习服侍人,我不见天日,以为自己一生就要困在飞仙楼里。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刚起床就被老鸨领着带到公子溪面前,老鸨对公子溪很是谄媚。老鸨把我留下后,公子溪告诉我,让我在荔枝节那日接近一个女娘,具体是什么模样,他会让人指引我。再后来,苏娘说了些话,让我明白,他们想让我接近的人,是个富家女娘。一开始娘子并没有把我接到身旁,他们一度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后来娘子心地善良,还是把我从飞仙楼里带了出来,把我带到身边,从不把我当奴隶。收拾东西那日,苏娘告诉我,让我把娘子这边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心底,我是很不愿意的。他们拿我阿父阿母来威胁我,我明白他们把我卖了,从不把我当自家人看,但那终究是我的亲人,他们跪在公子溪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我阿弟的手掌心,还被公子溪的人扎了个洞。他们说不会做伤害娘子的事情,我才答应的……”“娘子,我错了,能不能给莫茵最后的机会呜呜呜——”“娘子心善,放我离去。公子溪乃是南诏国人,与朝廷高位者有密切来往,莫茵无以为报,还请娘子多多保重,此生顺遂!”
声声悲切,犹如在耳旁。常悦之的一滴泪珠划过脸颊,掉落在枕头上,浸湿枕巾。心头的难受在四下无人的寝室释放,常悦之将头埋入薄被中,无声哭泣。翌日,常悦之睁开眼睛,一阵酸涩感涌上眼帘,出现在铜镜前,竟是双眼红肿。简单给自己弄好后,去州府衙门。刚进到堂内,听闻李宗徽怒斥众人的声音。她站在屋檐下,偷偷探头进去瞄了眼,一群站着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如同木墩般站立。李宗徽将书案上的折子砸到地面上,“滚下去!”
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常悦之走进去,看到李长川神闲气定得翻阅着手中的折子。她的脚步声响起,李宗徽怒斥道:“不是让你们走吗?怎么又来烦我!”
“三皇子殿下,是我。”
常悦之挤出一抹笑,搭上红肿的双眼,有些怪异。李宗徽头疼地抚着额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