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抓着棍子,顶端是一条处理干净的鱼,散发出阵阵香味,刺激着常悦之的嗅觉。只是,身后那道视线,有些灼热,让她不得不直接面对。侧首,看到李长川正看着自己,她以为他是被鱼香味吸引,开口喊道:“大人,这鱼可以吃了!”
不远处的李长川笑而不语,得不到回应的常悦之没有接着说话,转身向林凯讨来细盐,撒到鱼面上,继续烤。“吃完这顿,我们就要快马加鞭赶路了。”
林凯的语气带着期待,一屁股坐在柏松身旁。柏松嫌弃地腾出一只手,抓住被林凯屁股压着的衣角用劲一扯,“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烦人呐!”
“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嫌弃我啊。”
林凯下意识反驳一句,“难道有了嫂子,就开始嫌弃弟弟?”
——夜幕降临,弯月悬挂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上都皇宫之中,从未是个安宁的地方。皇城内一片寂静,宫中巍峨殿宇之间挂着宫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但也够路过的人看清道路。半个时辰前,宫内热闹得很,说是出现了刺客。但无人抓住这个刺客,此事被唐康帝镇压下来,就这样突然没有结果。他人不知,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娘静静地跪在昏暗的屋子中央,脖子上被人架着两把利剑,不容她动弹一丝一毫。许是跪久了,身体支撑不住,先前与宫中侍卫打斗留下的伤口发疼,疼痛似尖刀细密地刮着她的肌肤,让她轻轻挪动,都会带来难以喘气的疼痛。她是怎样被抓住的,突然间想不起来了。强行忽视身上伤口的疼痛,她努力稳住心神,凝神细细辨认周遭环境。只可惜,这里太安静了,烛光昏暗,还只亮了一盏,遥遥放在偌大宫殿内的一角,如同没点灯一般。除了正前方椅子上的那人呼吸声外,她竟然分辨不出任何声响,连同身侧两个侍卫也难以辨认。看来,在这皇帝的身侧,有高手潜伏,暗中保护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坐在前方椅子上的唐康帝终于开口:“何人派你来刺杀朕?”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她沉默不语。唐康帝的声音沉了下来,“太子,还是晋王?”
她听闻“晋王”二字时,猛地抬头望过去。对方的语气很肯定,她却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帝王是不是在诈自己,故意利用自己的出现,陷害两个对他极其具有威胁的人。每一个帝王,坐在龙椅之上,都舍不得离开。甚至对能力在自己之上的孩子,心生忌惮,在必要的时候心狠手辣。而朝廷上下皆知,晋王风头正盛……可是,这些明争暗斗,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过是个被人派进来的杀手罢了。对周遭环境警惕,双手有着明显练武才会有的茧痕,随时都会丧命,不可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娘那般娇柔的杀手。“你胆大包天,入宫行刺谋害朕,却未遂。”
唐康帝的声音平缓威严,带着些许可惜,“朕打算把你放了,让你回主家。”
她心跳骤停,漏了一拍,脊背发凉,声音略有颤抖:“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
唐康帝轻笑一声,“这姿态,看似视死如归……”他的话锋一转,“其实是在害怕,我真把你放了回主家吧?”
被派来刺杀圣上,整个皇宫闹得鸡飞狗跳,皇帝安好无损,算过时辰,未如约出现,忽然归来,换作任何一个主子,都会心生疑虑,对此人不再信任。倘若主子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结束生命之时必定很惨。她不敢随意猜测唐康帝的想法,抿唇不语。“不过,替朕去做一件事,若是完成了,朕便免你一死,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出去重新生活,保证你主家寻不到你任何踪迹,你可愿意?”
闻言,她笑了,即使身上带着还在流血的伤痛,声音依旧轻灵,“陛下不杀民女已是皇恩浩荡,民女怎敢拒绝陛下的美意?”
一串稳而有力的步履逐渐向她逼近,一个男子来到她面前,给她递上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隐约看到男子的面貌,有些好看。她伸出手将它紧紧掐入掌心,因伤势过重,这般轻巧的举动疼得她头晕目眩、“为了行事方便,朕赐你一个名字,往后便叫你‘贤缓’,贤者报国之功,乃在缓急有为之际。去浣衣坊做个小宫女吧,我会让人去说一下,你不必每日洗衣晾晒,只需收拢衣裳到各处,朕另有差事派与你时,会召你前来。”
贤缓正要谢恩,忽然听到唐康帝身后的珠帘微动。知道唐康帝身后还有人,她脊背顿时冒出一层薄汗。虽然按照正常反应来猜测屋内不可能只有唐康帝一人,但忽然确认是有人,此人气息屏住,令人难以发觉,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是,谁又能成为唐康帝身后的人,且得到唐康帝的重视?两人很明显在商讨。片刻后,唐康帝刻意轻咳两声,已然改口,“这样吧,皇后那边缺个高手去保护她,你先去皇后宫中伺候。”
原来,他们是临时起意让自己去哪处。贤缓,贤者报国之功,乃在缓急有为之际,也是先缓。意思告诉她,先别急着做事。对方取名,说出来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但她知道,这不过是熟读诗文的人常有的反应罢了。贤缓谢恩,站起来之时,膝盖微微发抖,走出殿外的时候搀扶着厚重的殿门,方能稳住身子。一个宫女早已提着宫灯站在廊下,见贤缓这般难受,赶忙迎上前,“你可还好?”
说着,就要扶她一把。尚未知道这个宫女是什么身份,贤缓轻轻推却她的好意,“谢过这位阿姊,我自己可以站得住。”
“我是长秋宫中的秋意,是殿下的人召我来此接你回长秋宫。”
秋意提着灯笼,站在贤缓身侧打量着她额前的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