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悦之趁着屋内无人时,悄悄地下地,走到门前。门外站着两个侍女,听到声响,回过头,一女子开口道了句话,说得太快,常悦之还未听清楚。转角处的游廊走来了几个侍女,手里端着各样物品,常悦之匆匆瞥一眼发现是洗漱的东西,还有崭新的衣裙。她想要拒绝,却被那些侍女按住肩膀,不得随意动弹。那些侍女的力气很大,抓住常悦之肩膀和手,她低眸看了下她们的手,带着习武才会有的薄茧。一通操作,她被推搡进内间,留下三个侍女给她换衣裳。期间她有说话,却没人回应她。其中一位侍女为她扣起胸襟的扣子时,一位侍女在替她挑选发饰,另一个侍女正整理东西。穿衣的那个侍女不知何时在衣袖里塞了一封信,当着常悦之的面,将信件很快从袖口中掏出来,塞到常悦之的胸前衣缝里。常悦之瞪大双眼看着那人的动作,就要惊呼出声,被那人一个小动作制止了。为常悦之整理衣袖时,那人附耳对常悦之说道:“鱼寨。”
另外一个话,说的是南诏话,常悦之听不太明白整句话,但听懂意思,说的是让她如厕时小心些。她知道,那人是为了掩饰自己与她说过话。这人,原来是紫怡的人。当那人说完话,另外两个侍女就接着说话,但说的都是南诏话,似乎不想让常悦之知道她们之间说了什么。等这些人退下的时候,常悦之忙把信件拆开,信上寥寥几句话说了这几日注州的状态以及朝廷派军前去支援注州的事情。常悦之看完信件后,立刻把信撕了,屋内没有燃烛,她只好把撕掉的碎纸泡在方才洗漱过的水盆里,待水墨散去,她将碎纸捞起,拧干,丢到深不见底的床底下。弄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把窗打开,猝然对上屋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你醒了。”
晟锡站在窗对面的游廊望了片刻,声音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内疚与苦涩。二人对视片刻,相顾无言。他见常悦之久久不回话,只是安静地瞪着自己,挺立在游廊的身影动了几下,走近窗边。原本秋意正浓的阳光洒到他的身上,驱散他身上的阴郁。常悦之不动声色四下扫视一圈,见暂无旁人,心中暗暗提了口气,生怕他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晟锡望着她敛目躲闪的模样,握紧的拳头松下,有些激动想要去触碰她的肩膀,但又不敢一般,抬了抬放下,“悦娘,你可知,有你在,注州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悦娘?!常悦之闻言双眉紧蹙,飞快地看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轻声道:“我与公子溪不熟,还请公子溪勿这般唤我,造成误会可不好。而且,公子溪不该来此,还是快些回去吧。”
被扫兴,晟锡再次握紧双拳,压抑道:“你便是这般对我?”
这话阴森森,让常悦之不得不警惕。眼前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之前,晟锡不能惹,断了后路,欲哭无泪,还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这般想着,她微微侧了身,倚在窗边的手放下,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些许莹莹泪光,抬眸对上晟锡,心中正酝酿着如何开口,便被晟锡怜惜地伸出手拂去脸颊上的泪。常悦之:老子好不容易逼出来的泪!“你别哭,我知晓,你对你的国和黎民百姓有怜爱之心,待我把大唐拿下,我定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常悦之一怔,双眼微微睁大,下意识想挣扎,忍了忍,在心中骂道:若没有你发兵,何来人祸!终是怜惜自己的小命,不敢直接推拒。……逢场作戏几日,常悦之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侍女,不禁在想,是不是她传信,被晟锡发现了,小命不保。如果信真的被发现了,那……为何她还能活着?想得正出神,院子的门被打开,常悦之看到一道几分熟悉的身影。待光影褪去,她才意识到,这是媚娘。这几日,不知是不是战争的顺利,让晟锡心情愉悦,才令常悦之可以踏出屋子,活跃在小院子里。院子里外都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偶尔能听到鸟鸣,却瞧不见鸟。不知有多少暗卫在守着,不肯放一只鸟进来。媚娘来到常悦之身旁,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如同往常般朝着常悦之行礼。常悦之别过脸,不愿意接受她的行礼,指尖摆弄着自己最不爱的棋子。媚娘不气不恼,把食盒打开,从中拿出几碟精致的糕点,一一摆在棋盘旁,“听闻娘子在行宫,我讨得殿下的允许,特意前来给娘子送些吃食。我知道娘子气我,我所做的事情,换作任何人,都不会留下我的一条命。娘子且放心食用,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不假手于他人。”
常悦之瞥了眼糕点,红唇轻抿,留给媚娘倔强的脑袋。“里面加了些益母子汁,解腻留香。”
媚娘把食盒收起来,“娘子不喜我,我便不打扰娘子了,傍晚我再给娘子送些吃食过来。”
媚娘没有回头,径直离开。出了院子,院门又被人关上。晟锡身穿盔甲,凝视着媚娘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冷声问道:“怎样,她愿意吃吗?”
“看着是不愿意。”
媚娘摇摇头。她得以前来送吃食,是因为这边服侍的人说,常悦之已两日未吃东西了,像是有绝食之意。晟锡想到,媚娘跟在常悦之一段时间,熟知常悦之口味,派人将她带来,为常悦之做吃的。“若她今晚还是不愿意吃,你就等着受罚吧。”
晟锡说的话很轻,但如千斤锤般落在媚娘的心中。媚娘苦涩一笑,低头应声“是”。望着晟锡离去的身影,媚娘知道,晟锡身穿盔甲,是准备带领将士,在今日之内,把注州全境拿下。常悦之看着面前的糕点碟子发呆,方才,媚娘说,这糕点里加了益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