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晟锡背对站在屋内,院子外的士兵都随便坐,休憩。常悦之带着孩子,准备悄悄离开木屋,佯装不经意踏出院门。清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拿下。”
说话时,晟锡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大,吐字平淡。可当这两个字淡淡落下之时,似被冷清骤然包围,凝成一把杀意十足凉薄的利剑。募地,一阵如刀枪轰鸣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身穿甲胄的两列卫兵如鱼贯入,步伐沉稳有力,整齐地朝着常悦之走来,将地面踏得尘土飞扬。转瞬间,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手持武器的士兵。领头之人疾走几步,站在屋檐之下,跪下朝着背对院子的晟锡,沉声道:“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其余士兵随之齐刷刷地跪下,盔甲击地,尘土再次飞扬,众人扬声重复道:“请殿下责罚!”
秋日阳光透过院子周围的竹缝,洒在黑压压的甲胄上,折射出冷光,杀气四溢。常悦之搂着孩子,望着面无表情的士兵,睁大双眼,大为震撼。她不过是个平凡之人,何德何能让晟锡大动干戈。晟锡转过身,在屋内冷眼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神情十分平静,“你要去哪里?”
“给你找叛徒。”
常悦之结巴道。晟锡轻笑,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大,神情越来越阴郁。他一步步走向常悦之,常悦之胸腔中的一颗心脏,因为晟锡每走一步,迸发出几乎要破开血肉而出般的激烈跳动,而后愈发快,快到她有些难受……“你哪儿有自信,帮我找叛徒?”
他站在常悦之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常悦之。长袖下的手指默不作声地攥在一起,她眸光闪烁,“我乃是大唐当朝首辅侄女,当今皇后是我姑母,出入大唐后宫相对自由,又能知晓朝廷发生的事情。我是你在大唐可以安插的最佳棋子,在我身上的双飞蛊,能让你知道我的位置,也能让你感知到我的情感。”
“说得可真对,但是啊,我不敢让你离开了我的视线……”晟锡说着,抚摸起常悦之的下巴,“怪没有安全感的。再说了,你没有我原先合作的人好使,过于滑头了。”
常悦之蹙眉,“你合作的人?”
“怎么?想知道?”
晟锡的眼神忽然犀利,“你们常家的故事,要不要我告诉你呢?”
常悦之轻哼一声,对上晟锡的眼神,平淡道:“如今世道,知道又何妨?我一个弱女子,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呢?知道真相,徒增悲伤与烦恼罢了。”
——大雨隆隆,伴随西下的太阳,暮色逐渐笼罩在注州大地上。天边一道闪电,把灰黄的天幕撕开成两半,银链子从上至下直逼地面。晃眼刹那,亮光一闪下,映出庐帐外有一道修长的人影。斑驳的树影投在庐帐上,宛若张牙舞爪又潜伏在深渊中肆意妄为的恶鬼,张着血盆大口要把庐帐吞噬。那人一身黑衣,脊骨笔直,不动声色地伏到庐帐外,躲过淋雨巡逻的士兵。狂风肆意,吹不动他的身姿。霹雳惊起,他趁机潜入庐帐内。动作轻且快,匕首从腰间拔出,发出寒冷的光,被摇晃的烛光照射到,一闪而过的寒光闪到躺在床上的夏云书。夏云书猛地睁眼,在那人匕首扎下之时翻身猫起身子,从床榻中抓起一把长枪,直接应战。两人身影交织在一起,兵器相撞的声音被外面的风声雨声和雷声遮掩。那人知道此番暗杀不成功,只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想要转身跑出庐帐。夏云书发现他的意图,三番两次阻止那人离去,长枪次次下手狠辣却不致命。她需要把那人的性命留下,看看是叛军的人,还是南诏的人。发现夏云书知道自己要逃离的意图,那人咬紧牙对夏云书招招致命,怎料功夫比不过夏云书,随身携带的武器也比不过夏云书,险些将要被抓住。一道闪电劈下,十分耀眼,让夏云书刹那间恍惚,让那人得到她破绽一刻。匕首锋利那面划向夏云书,夏云书吃痛轻哼一声,那人趁机冲出庐帐,借着月色消失在外面。外面巡逻士兵发现有异样,纷纷追上。其他人听到动静,该捉拿刺客的捉拿刺客,该前来查看夏云书情况的前来查看夏云书情况。发现夏云书手臂上鲜血直流,夏母脸色一凝,冲着身边的人说道:“快去叫军医。”
没过片刻,军医带着匣子急匆匆地赶来,撩起夏云书的手腕,瞧见周围血色乌黑,脸大一惊,双眸严肃看向夏母。夏母见军医的神情,不由得把目光落在夏云书的受伤之处,发现血迹不正常,但并未吭声,只是让军医正常医治。军医点头,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祥云瓷罐,倒出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递给夏云书,“还请少将军吃下。”
夏云书有气无力地接过药丸,放入嘴中直接吞咽下去,没有就水。夏云书望着军医给她扎住手臂上下两截,脑袋有些发沉,全身的力量渐渐往夏母身上靠。军医从匣子里拿出一把薄且锋利的刀,先是用酒浸泡片刻,趁此功夫,他把白灰色药粉倒在夏云书的伤口处。药粉被血液渗透,逐渐变了色。军医又把锋利的薄刀架在火上烤炙几下,蹙眉抿唇,用刀一点一点地把夏云书受伤部位的肉和方才敷上去的药粉刮下。夏云书的脸色苍白,双眼垂眸凝视着军医的动作,分明额前后背都疼到渗出密密冷汗,但仍是无力吭声。肉与沾满血液的粉末被薄刀轻轻往纱布上一擦,停留在薄纱上,逐渐渗透薄纱。军医的额前也开始流汗,过了许久,他才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夏母,道:“接下来我需要用酒去秽,再用火烤愈合伤口……这……”会给夏云书的手臂留下伤痕,且十分疼痛。夏母心疼地摸了摸神志不清的夏云书,她额前微凉,触感传到夏母指腹上,令夏母更是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