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仔细打量兰若,一身的浅绿宫装,清秀的容貌,白皙的肌肤,面颊上一片娇羞的酡红,被汗水打湿的几丝碎发贴在额头,一双明眸中满是晶莹的泪水,更像一弯雨后的碧潭,他最爱雨后的清新。那清新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贞元轻轻抬起手,轻轻的将兰若额头上的碎发拂向一边,怕碎发会扎到她的眼睛。那洁白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成完美的弧度,兰若能感觉到他触到自己额头的指尖上的柔和,这一刻,虽死无憾。这一刻,有个小太监匆匆走来禀报:“太子爷,皇上请您即刻去御书房见驾。”
如果不是这个小太监,贞元不知道在为兰若拂过碎发之后,手会不会顺势滑落在她的面庞上,会不会抚上她那红肿的双唇?贞元收回手,缓缓的转身,向着来禀报的小太监说道:“前面引路。”
“是。”
在小太监导引下,贞元慢慢的走了,忍不住的几次回头望着兰若,眼眸中全是不舍和眷恋,而兰若只会不争气的落泪。兰若望着他们,一直不见了背影,头脑里一片空白,站了很久,毒日头晒得眼花,有点头晕,像是要中暑的感觉,兰若缓缓的走到路边一道宫墙边靠在宫墙上,连宫墙也是火烫的,像极了她的心。心情平静后,兰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本来想好要个他的联络方式的,为什么在他离开的时候不问,还在他数次的回眸中只傻呆呆的看着他,把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她苏兰若的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了。兰若在各种纠结和后悔中回到了倚霞殿,小凤已经站在小院子的门口等了,看到兰若脸上红红的,忙上来搀扶兰若:“金枝姐姐,你是不是中暑了?”
兰若点点头,没有说话。小凤连忙扶兰若进寝室里躺下,又周到的端来蜂蜜水和湿手巾给兰若。兰若躺在那里,双眸看向窗外,那时显仁宫的方向,口中说:“谢谢你,小凤,我想睡一会。”
小凤体贴的说:“好,我不吵你,我就在门口,要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喊我。”
说着走了出去。在这样的时刻,是不适合和任何人说话的,贞元也不可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人静静的不受干扰的待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直到夜色降临,直到月上宫墙,直到银发人的箫声一如既往的响起,小凤去服侍安太妃晚膳沐浴就寝了,此外没有人过问兰若的生死。半夜里,兰若才恢复正常,肚子饿了,爬起来,床头的桌上有小凤留给她的一盘小酥点,却没有心情吃,走出屋子,外面月色如水。兰若坐在院子的一架秋千缠绕满花藤的秋千上,荡来荡去,在银发人的箫声中,天色微明。由于在烈日下跑了一趟,又由于在深夜里吹了夜风,兰若伤风了,病了几天,躺在床上的那几天都是小凤照顾她饮食,夏荷也来看过她一次,只是那时候兰若刚刚吃了药睡下,没能和夏荷交谈。倒是没有再见到贞元,只能从每天贞元来给安太妃请安时候,小太监的通传里知道她离他不远。在这几天中,春花秋月等宫人不知在忙碌什么,当兰若完全好了之后,才在茶室里洗刷茶具的时候,才在宫女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明天安太妃寿辰,只是安太妃崇尚节俭,不让挂任何的灯笼彩带,只吩咐御膳房整治几桌精致的酒席,和宫里的嫔妃们一起用膳说说话,上了年纪的人只希望看到儿女子孙的快乐团圆就是幸福了。兰若并不觉得安太妃的寿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不是这样的。那天是个大晴天,虽然安太妃不铺张,但是宫里的嫔妃们照样送礼庆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宫女们在倚霞殿里出出进进,平日里比较安静的宫殿一下子热闹起来。而兰若只在茶室里预备茶水,今天宫里的人都在忙碌,兰若打算等贞元来的请安送寿礼时候,趁人不留意溜到大殿前远远的看一眼贞元就知足了。正午时候,倚霞殿有细细的宫乐飘出,寿宴开始,连皇上都来打了个转身才去接着忙碌朝政,只有贞元一直没有露面,兰若猜测着他应该快来了,便溜到倚霞殿外。说来也巧,御膳房的太监们正忙着传递菜肴,倚霞殿的人手不够,且都忙的陀螺似的脚不沾地,一个可能刚进宫不就的小太监误以为兰若是倚霞殿中当值的人,便将一个装着熊掌的琉璃盏递给兰若:“烦劳姐姐将这菜肴传进殿内去。”
宫中规矩,传递菜肴的太监是不能入内的。兰若本不想接,岂料那太监将琉璃盏一塞就忙着回去准备其他菜肴了。兰若只好走向倚霞殿。低着头走进殿内,殿内满是欢声笑语,五张酒宴席上坐满了妃嫔们,兰若将琉璃盏交给正在这里服侍上菜的小凤,转身刚要走,就听得外面太监通传:“显仁宫进献寿礼!”
兰若嘴角一个微笑,又可以见到他了。可是来的却不是贞元,只是两个太监抬着一架镶满了翡翠珠玉的紫水晶屏风走了来,一个太监团团脸,身材微胖,另一个长条脸,瘦的和猴似的,兰若认得,正是和贞元在烈日下相见那天喝斥故她的那两名太监。后来才知道,由于漳河的水决堤,这几天贞元去视察维修河堤去了。因为是贞元身边的太监,兰若不由得细细打量那两个太监,团团脸的那个似乎年纪稍微大一些,笑眉圆眼,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身上一件灰色的宫服,腰中同色的腰带。而那个长条脸的还透着一股孩子气,漆黑的眼睛十分灵活,穿着一身天蓝色宫装。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抬着屏风,屏气静气的往大殿内走。倚霞殿的门槛比其它宫里要高一点,那两个太监不知道是不适应还是没留意,在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一个趔趄,两人同时被门槛绊倒,那架屏风当即碎了一地,屏风上的珠宝也滚的满地都是,殿内的人都吃了一惊,都停下酒宴看着这两个闯祸的太监。两个太监自惊愕中反应过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以额触地:“奴才该死,惊了各位贵主,请贵主们恕罪!”
安太妃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衫,头上戴几只墨绿色的玉质押发,正坐在当中一张席上,今天的她和往日一样慈善,还多了几分寿辰的喜气,安太妃正要说话,坐在她下垂手的一个服侍五彩辉煌,打扮的神仙妃子似的贵妇说道:“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还等什么?自个去内务府领死吧,今儿是太妃娘娘寿辰,留你们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