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朱相宜竟是被这药茶的味道所摄,忘了去品这药茶的成分!“朱大夫,怎么样?”
乔画屏在一旁含笑问道。朱相宜轻咳一声:“容我再尝一下。”
“请。”
乔画屏点头。看着乔画屏那成竹在胸的模样,高氏忍不住攥紧了儿子曹宏昌的手。曹宏昌“嘶”了一声,大声抱怨道:“娘,你攥疼我了!”
乔画屏轻飘飘的视线瞥了过来,似是蕴着讥诮的笑意。高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朱相宜这会儿已经在品咂这药茶的成分了。渐渐的,朱相宜脸上显出几分兴奋神色来,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妙啊”!何金赶紧问:“朱大夫,这药茶……”朱相宜既兴奋又激动:“这药茶的药理搭配相得益彰,颇多神奇!倒也不是我吹,这药茶确实有消热解暑,止渴生津,降燥提神的功效,对上这热病,确确实实称得上是救命的东西!就是没病的人喝了,也能有效预防热病!”
在场村人听了皆是大喜,他们虽说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却也是有点见识的,自然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这药茶对他们流金村的人有多重要!朱相宜忍不住看向乔画屏:“乔家妹子,这药茶……”乔画屏那细细的柳叶眉一弯:“既是有效,劳烦朱大夫赶紧让村长喝了吧。”
一个村人赶忙扶着村长把这药茶给喂了下去。村长本就在阴凉处歇息了很久,再加上这效果奇佳的药茶一入喉,让人觉得浑身都清爽起来,这喝了没多久,村长便稍稍恢复了精神,睁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乔画屏。乔画屏才不是那种做了奉献不求回报的,她笑着挑眉:“村长,我没说假话吧?这药确实厉害得很,我也是看着大家中暑的多,所以才想着熬一些,分给大家喝。哪里想到,泰半竟是让曹宏昌给洒了去!”
村长精神都好了不少,他知道是这药茶起了功效,但还是没忍住,问:“……这厉害的方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乔氏娘家村子离着他们村也就隔了几座山头,他也算对乔氏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乔氏家里头没个懂医的,又是从哪里学的这方子?乔画屏既然敢把这药茶放到明处,说法她也早就准备好了。她说得玄玄乎乎的:“就先前啊,有一回我进山,在山里头救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那老大爷许是看我心善,教了我这专治热病的方子。今儿我也是头一次熬……不过村长放心,我们一家子都喝过了,确实效果好得很!”
她瞥了一旁的高氏与曹宏昌一眼,撇了撇嘴,再次强调,“这么好的救命的东西,偏生让人给洒了!害我又重新熬了些,若是没撒,方才就可拿去救人了!”
这药茶药效有目共睹,哪怕是蛮横的高氏,也哑口无言,只拉着一张驴脸,不忿的给自己儿子辩解:“……昌哥儿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救命的药茶!”
村长让村人扶着自己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曹宏昌,又看了看一旁,拿出了对热症有奇效药茶的梅家母子五人。“行了,这事本就是昌哥儿不对。”
村长咳嗽两声,“弄撒了旁人救命的东西,挨一顿打,也是应该的。”
高氏哪里肯依,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这叫什么话,我们昌哥儿就白挨打了?!”
乔画屏道:“怎就白挨打了?你儿子不仅撒了我辛辛苦苦熬出来的可以救命的药茶,更是把我家几个儿子都打伤了。”
她顺手拉过梅清曜,手法极快的,从空间里捣弄出一包血袋来,往梅清曜脖子上糊的那团药草一抹,让那药草多了几分暗红色,看着就像是血都渗出来了。那药草青青红红的粘稠一团,糊在脖子上,一看就有种受伤很重的样子。村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乔画屏冷声道:“你儿子这顿打都是轻的——我也是看在都是孩子份上,就当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不说啥什么了。但一码归一码,你儿子弄撒了我辛辛苦苦熬好的要给村里人救命治病的药茶,这总得有个说法吧?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赔钱吧!”
高氏气得头发根都要炸了!这臭不要脸的乔氏,竟然还有脸问她要钱?!高氏愤然拒绝:“我不——”村长却是已然发了话:“你家昌哥儿跟梅家几个小娃娃打架,各有受伤,这事就算了。但乔氏说得没错,你把人家乔氏的药茶给洒了,确实要赔的——逃荒路上,讲究的就是个规矩。坏了规矩,往后岂不是谁都可以出手损毁旁人家的东西?”
高氏傻眼了。她儿子都挂彩了,这梅家几个崽子受的伤哪里能跟她儿子相比?!村长怎么能说算了!甚至,竟然还要她赔钱?!村长皱着眉,开口告诫道:“你若是觉得不公平,那你们曹家可以自己上路。”
仅仅这一句话,就把高氏那满腔怒火与不忿给按下来了。高氏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着牙,从怀里摸出十几个铜板来,往乔画屏那边一丢!她牵着曹宏昌的手要走,乔画屏却道:“钱没到我手里,我不认。”
村长皱眉:“高氏!”
高氏气得恨不得拿眼刀子剐了乔画屏!她忍气吞生,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些铜板,忍气吞声的往乔画屏手里一塞,强忍耻辱:“这样行了吧!”
乔画屏笑眯眯的把铜板收了起来:“本来是不够的,但谁让咱们是同村呢——算是看在村长的份上,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高氏看着乔画屏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差点气疯!拽着儿子曹宏昌,红着眼走了!曹宏昌还有些不依不饶的,被高氏拽着走出好些距离后,差点躺地上打滚:“娘,我难道真的就白挨打了?!”
高氏看着儿子那又青又红的一张脸,心疼极了,忍不住怒声诅咒:“那老不死的,往常你舅舅在县衙里头当差,他便对咱们高看几眼!眼下这往外逃荒了,就不把我们曹家看在眼里了!偏生这逃荒还得看他,真真是气死我了!……还有那姓乔的表子,烂裤裆的货,这么猖狂,我看早晚被野狼拖了去!”
曹宏昌也骂:“梅家那几个讨嫌鬼,下次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们一顿!”
娘俩一起骂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没法子,只能含恨回了。另外一边,朱相宜看着那一锅药茶,犹豫道:“乔家妹子,这……”乔画屏却是很豪爽,一摆手:“村里许多老人都得了热病,还劳烦朱大夫赶紧把这些药茶分下去。”
这逃荒路上,她虽说身负诸多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但绝大多数都不太方便拿出来使用;在安全这一块,在乔画屏看来,还是要跟村子里把关系处好的。这样也方便她日后行事。不过是一锅草药煮的水罢了,对乔画屏来说,那就是无本的买卖。但流金村的人承了她这个情,以后若是她家崽崽们再遇到什么事,还怕流金村的村人不站在她家崽崽这边?是以,乔画屏这人情送得那叫一个干脆。就连向来对乔画屏没什么好感的村长,都感动的不行,对乔画屏大大改了观。朱相宜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赶忙把乔画屏煮的那些药茶给分发了下去。主要是先紧着有了热病症状的那些人。分发药茶的时候,朱相宜还不忘说一句:“这是乔家妹子煮的。我试过了,确有奇效。”
听到这话的村人,大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乔氏?梅家那个?”
村子里是多姓氏杂居,但就是没有姓乔的。也就是先前,梅家当家的把乔氏娶了回来,乔氏的身份文牒也跟着落到了流金村,流金村里这才有了这么一个姓乔的。朱相宜在村子里行医,自然也知道流金村里的人对乔画屏的观感都很差。但他是郎中,抛开旁的不说,乔画屏熬得这药茶,确实是极对症的。他自然是要帮着乔画屏正名:“是啊,就是她。我跟村长都已经试过药了,很有效。”
朱相宜在十里八乡的名声都很好,他这般说,不少村民们迟疑过后,也就勉强信了。尤其是,一碗药茶下去,那通体舒畅的清爽感,还有顿时清明了不少的神志,让他们的顾虑是半点都不剩了。朱相宜眼里带上了淡淡的笑意。很快,这一大锅药茶便分得都不剩了,还有些不够分的。乔画屏也没抱怨,她倒掉药渣,又熬了一锅药茶。这次,她让梅家几个孩子帮着去送了。因着先前那一锅药茶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被证实,这次梅家几个孩子一把药茶端过去,几乎是不必费半点唇舌,那些得了热病的人,便赶忙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梅家几个孩子也因此得了许多声满怀诚挚的感谢。梅清曜跟梅清晃没多想,他们只是觉得开心极了。梅清昱却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躲在林间荫凉下的小后娘,心情难免有些复杂。她把这当好人送恩情的机会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