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本以为逃到临安县进城,就算家里的三个男人全去做苦力,一家人省吃俭用点熬过大旱也不是难事。届时等老天爷恢复正常,他们再考虑南下回家继续种田。可没想到,这条路都要给他们断了去,千辛万苦到了临安县,却被需要进城银这个条款给挡在门口。一家人一时间愁眉不展,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们全身上下都凑不上几文钱,更何况那么多银子!“娘,现在日头这么晒,咱还是到城墙那边去吧!”
季老大见一家子站在路中间,孩子们的脸都晒红了,于心不忍。季老太这才注意到,自己小孙女的脸都晒红了。什么进不进城的在她心里,都没有小孙女来的重要!这下也不站在中间发愁了,立马道:“这太阳这么大,瞅给我家苗丫头晒得,脸都红了。快些找个位置看能不能避一避。”
季老太带着大家到了城墙边上,这里好歹能不被阳光直射,好上很多。一家子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坐在原地休息。想着等等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一直走也不是个办法!就在这时,城门口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女声。“大人,您就让民女进去吧!我爹他快不行了!”
说话的女子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容貌,季家人只能看清楚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裙,身边放着一个草席。草席上面似乎有人躺着,应该就是她的爹爹。周围的流民一时间都被吸引了目光,那官兵却还是冷血无情道:“我都说了,要想进城,每人一两进城银子!没有银子,谁都不许进城!”
那女子闻言,失声痛哭:“大人,求您行行好!民女只是想带民女的父亲去看病,大人,求求您了——”这女子哭的极为伤心,方才出声的那官兵冷硬道:“既没有银子,便莫要挡了路!”
说着,便有几个人上前想要拖开那女子和其父。女子见自己父亲被粗暴对待,更是哭的厉害,扑上前去阻挡。却被官兵们粗暴的一起推开了。本就忿忿不平的流民们纷纷大声抗议,抱怨官府不近人情,不让大家进入就罢了,竟然还草芥人命。官兵见大家群情激奋,一下便拔出长矛。流民们顿时便不吭声了。季苗苗看的有些揪心,她被娘亲竖着抱着,刚好可以看见刚刚发生的那幕。人群挡住了方才那个女孩,已经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带着父亲走了,还是缩在了哪个角落。季老太低声诅咒,“一帮狗娘养的玩意儿,自己不是爹娘养大的,就知道吓唬人!”
因为这事儿,一家子都心情沉重,中午也就是吃点菜馍馍对付过去。到了晚上,陆陆续续又到了好几个逃荒而来的流民,全都因为没有银子被堵在了临安县门口。有两个就像季家人一样到了城墙底下,有一个则是又转身回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家子缩在城墙角落里,正打算商量对策,就听见旁边的小门发出了响声。他们家占的这个位置位于城墙边上,这边有道很小的门。此刻那道门打开,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从里面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在对里面的人点头哈腰。季梁清眼睛尖,一眼就发现这人挑的担子里面还有几根焉哒哒的白菜。不知想到什么,季梁清几步走到板车旁,从底下小心摸索出一坨剩下的牛肉揣在怀里。季老太看见他这样,也不阻止。一家子都默默把目光放在季梁清的身上。那个挑着担子的男人出门走了两步,就被季梁清喊住了。他转过身来正皱眉呢,就见季梁清塞了一坨东西进了他的竹筐里。虽然天色已经黑了,可是这男人还是很清楚的看见,对方塞进来的,是肉。这可是肉啊!想想家里的媳妇孩子,多久都没吃肉了?他宝贝儿子昨天还嚷嚷着要吃肉呢,只不过他没舍得买!但是虽然垂涎这块肉,这男人还是长了个心眼。这么珍贵的肉,随随便便就送给自己了,铁定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但有了这块肉,这男人的声音和面容瞬间缓和下来了,只见他热情对季梁清道:“兄弟,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啥!”
现在人都吃不饱了,猪吃的东西能好吗?长得膘都少,肉都贵的要死呢!“大哥,您别客气,这年头不景气,这点肉您就拿回去给我嫂子和侄子侄女吃!”
季梁清场面话说的是好听极了:“我就是看您似乎是来城里卖菜的,不瞒你说,我们一家子那边遭了大旱,看您似乎是周边村子里的,想问问您是否有什么路数。”
季梁清心里门儿清呢,一家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城墙底下吧?就是大人能遭住,小孩子都遭不住呢。尤其是他闺女,皮肤娇嫩,蚊虫很是爱叮咬,大人看着真是心疼死了。这男人倒也耿直,听季梁清这么说,立马便自报家门:“兄弟,不瞒你说,我叫张大壮,是临安县过河那个牛头村的。“张大壮显然对收进城银子有所耳闻,建议道:“你一家子要是进不去城门,可以跟着去牛头村看看,那里村尾没啥人,还有几间破屋子。”
这话可就十分良心了,外村人最怕的就是村里人的排挤,位于村尾,没啥人注意到,可是很好的选择。季梁清立马眼睛就亮了:“大壮哥,我叫季梁清,在家排老三,那边是我家里人。不瞒你说,我们家确实想去牛头村。”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还得劳烦哥带我们一家子去,到时候一定给大壮哥丰厚的报酬!”
季梁清想的很明白,现在大晚上的,如果一家人动静够小的话,说不定都没人注意到。到时候先在村尾安家,剩下的从长计议。反正自己闺女是个小福星,也不缺肉吃,现在板车里还有半只鸡呢,拿来感谢张大壮一家人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