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鹤轩离开寒山寺，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九年时间，在这九年时间里，全寺普字辈以下的僧人都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小师兄，小师叔。一个没有法号，没有戒疤的僧人。“师傅，弟子受教了。”

空荡的禅房中，一名清秀的少年在普空面前双手合十道。普空看着自己这位关门弟子，欣慰的笑了，慈祥的抚摸着他的头顶道：“紫辰，这么多年来，为师教你佛门典藏，各类经文，如今可有何体会。”

秦紫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回师傅话，弟子学到众生平等，万物轮回。佛门无不可度之人，但也有三不度，无缘不度，无信不度，无愿不度。众生万物都逃不过这六道轮回，所以才有众生平等。”

“那你可知，我佛为何无不可度之人，又为何有三不度？”

普空点点头，笑着问道。秦紫辰闻言陷入了沉思，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只知道师傅说的，就是对的，只知道师傅说的话，就要记住。佛门经纶博大精深，至于理解，只怕不是他这个年纪可以做到的。普空摇了摇头道：“我佛慈悲，太古时期曾割肉喂鹰，塑九尺真身。连禽兽亦可度化，岂会有不可度之人。然与佛无缘者，我佛也不会强行将缘加于其身，不信佛者，我佛自不会度之，无愿之人，本身并不想被度化，我佛岂会强人所愿？故为无不可度之人，不度无愿无缘无信之人。你可明白了？”

秦紫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以这孩童的心智，岂会明彻如此博大精深的佛学。普空叹了口气道：“有慧根者，自幼便能乐于佛学，参禅悟道。看来你注定不是我佛门之人，为师当年决定不与你落发剃度的选择是正确的。”

秦紫辰听到普空的话，也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他低下了头，慢慢的跪了下来：“徒儿驽钝，无法通透师傅之意，让师傅失望了，还请师傅责罚，不要赶我下山。”

普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几时说过要赶你下山了？”

“师傅方才之言，是说徒儿没有慧根，师傅又说我佛门有三不度之人，这三不度，徒儿全占了。可是徒儿不知，既然师傅不愿度我，当初又为何收我为徒？”

秦紫辰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地面，指节由于发力，已经变得苍白，两行清泪，也从他的眼眶中，慢慢的滑落。普空叹了口气，将秦紫辰托起道：“痴儿，为师何时说要赶你下山？但你所言非假，慧根是天生的，这，也是命数。”

秦紫辰一脸迷茫的看着普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麻雀在外面叫的正欢，似乎不应此情此景，普空大师听到麻雀的叫声，推开了禅房的窗户，眼睛看着远方。如果有大能者，此时便能看到，普空纯澈的瞳孔中除了象征着佛门的金色光华，还有一丝黑色的魔焰在跳动。“紫辰，你随我来吧。”

普空说罢，朝着寒山寺的后山走去。秦紫辰闻言，赶忙跟了上去，这个心结今日，想必能够解开了。寒山寺的后山，也就是寒山寺的思过崖，这里有几名犯了戒条的弟子跪在石壁面前诵经念佛。光滑的石壁似乎可以照出每一个人的面孔与内心，令人好奇的是这面石壁鬼斧神工，与整座山体浑然一体，仿佛和人一样与生俱来。“师傅，这石壁…”秦紫辰从来都没有来过后山，见到这奇怪的石壁，不禁问道。普空深深的看了一眼，对秦紫辰说道：“这石壁，乃是为师踏入归仙之境时挥手斩下的，为的就是让我佛门弟子照亮佛心。”

思过崖的弟子见到普空与秦紫辰，一齐施礼道：“师尊，小师叔。”

“法心，你怎么在此，犯了什么戒条？”

法心与他年纪相仿，自幼被寒山寺收养，父母被山贼所害，寒山寺僧人云游时所带回来的，痴长秦紫辰三岁。从小与秦紫辰一起长大，但是秦紫辰是普空的弟子，所以二人往来甚少，但毕竟是孩童，相遇自然免不了一阵交谈，时间久了，倒也熟悉了。法心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回小师叔话，法心并未犯戒，只是误闯后山禁地，故在此领罚。”

秦紫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后山禁地，除住持外，随意越界者，思过崖领罚一月，这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惩罚了，所以就连他也不敢乱闯。普空朝着众思过崖弟子说道：“尔等在此诚心思过，切记寺中戒律，不可再犯。”

“是，师尊。”

众弟子回应后，又面对石壁安心思过起来。普空点了点头，领着秦紫辰朝着后山禁地走去。这寒山寺禁地，只不过有一方巨石，上面鲜红的朱砂大字写着：“寺中禁地，非本寺住持不可擅入，违者重罚。”

此处并无任何奇特之地，无外是一片高耸的佛塔石林，并无古怪。普空双手交织，结期克印（此印是密宗的降魔印），将整个禁地封锁在金色的佛光之下。“师傅，为何封锁禁地？”

秦紫辰虽然是普空所说的没有慧根，但是基本的佛门常识他还是理解的。这期克印可封锁一切外界生灵，若修为没有结印之人高强，万不能破开此印。普空并没有回答他，一伸手一道佛光射出，收回时，一只麻雀已经躺在了普空手中，然而秦紫辰看时，这只麻雀已经死了。秦紫辰看着普空，微微颤抖道：“师傅，您犯戒了…这是杀生。”

“万物皆有轮回，这只麻雀死了，也会进入轮回，但若是为师打散它的魂魄，便永世不得超生，也就没有了所谓的轮回。”

普空说罢，另一只手成爪状，一道黑色的光华在他的掌心浮现，就看到这只麻雀的魂魄被生生的抓了出来，消失在那团黑光之中。“师傅，这是为何？”

秦紫辰发现眼前的普空似乎不再是自己这些年所认识的那个慈祥可亲的师傅，而是一个冷漠如冰的恶人。普空叹了口气道：“痴儿，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只要佛心如一，魔也是佛，若是佛心不定，佛也成魔。你看。”

一道金色的光华从普空掌心浮现，那只麻雀又栩栩如生，扑腾着翅膀朝远处飞去了。“痴儿，切不可被眼前之物所蒙蔽。世人皆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却不知后两句：‘世人若学我，如同在地狱。’这些年来，为师只是教你参禅悟道，一丝武学并未教你，你可知为何？”

秦紫辰哪里知道，自然是摇了摇头。普空也不恼，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可知这世上修仙之人的层次？”

“徒儿只知师傅所说的那位秦鹤轩爷爷九年前是不灭之境，至于其他，徒儿不知，请师傅教诲。”

秦紫辰看着那飞远的麻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只好顺其说道。普空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这世间修仙可分筑基、祭符、驱物、金丹、元婴、还虚、破体、不灭、归仙。九等境界，在这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更高的境界？那不就是仙人了？”

“你说的不错，如今你年方九岁，少年十岁乃是筑基佳期，再过几日，你也该满十岁了，为师传你功法为你筑基可好？”

普空笑着对秦紫辰说道。秦紫辰闻言，早已将禅房中的对话抛之脑后，激动的说道：“甚好甚好！请师傅教我，我也想像那些师兄一样踏云而行。”

普空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念声佛号，自语一声：“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