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浸淫医道大半辈子的周庆合来说这一天毕生难忘,能在清水县医学界拔取头筹,在这一行他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极有天赋的人,以前也曾沾沾自喜,然而今日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外有人。 与这位叫李青石的年轻小郎中比,不管天赋还是本事,差距说是从山脚到山顶那么大都不为过。 抛开今日遇见的那些他本来就不知道怎么根治的疑难杂症不说,就算对一些寻常小病的治疗,这位李小神医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开方用药,次次让他受益匪浅。 而且小神医十分大气,有时都不用他问便主动讲解药理病理,以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同行,想想也是,以小神医的医术,又岂会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 头发花白的周庆合已经彻底拜服,此行收获不只是在医道上,有关心胸气度如何做人也获益良多,此时已经彻底放下对名声的执着,以更加谦卑的态度向李青石行晚辈礼。 他深知这位小神医能有如此造诣,天赋自然十分重要,然而如果没有名师指点,恐怕也不能有此成就,所以对他师承万分好奇,想知道是哪个医道圣手调教出如此人物。 若换做以前,打听别人师承来历他心中会有所顾忌,如今倒是坦坦荡荡大方问道:“不知小神医师承何人?老朽只是好奇,小神医不必为难,不想说便不说。”
李青石道:“他呀,以前倒也去外面闯荡过,后来回到村子里做了十年土郎中,前些日子刚过世了。”
周庆合愣了愣,心里惋惜,说道:“小神医节哀,令师教出您这样的徒弟,必可继承他的衣钵,想来死而无憾。”
李青石笑了笑,心里却叹了口气,心想老刘教我医术似乎有些随意,好像从没期望我在这一行做出什么成就,反倒是在武道上,说过好几次叫我一定要修到神仙境,若我修不到,他会不会死而有憾?可这世上真有神仙境? 秦伯文在一旁不耐烦催促,李青石收起思绪道:“周老神医一起来喝两杯?”
周庆合苦笑道:“可千万别再叫老朽神医。”
朝弄月楼看了一眼:“老朽这个岁数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们自去快活,今日所学太多,老朽还要回家仔细揣摩。”
忽然小心翼翼道:“明日我还能来么?”
李青石笑道:“当然。”
清水城第一名医欢天喜地的去了,老迈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 秦伯文果然没有食言,今夜换了两个姑娘伺候,昨夜陪他们喝酒的两个姑娘听到消息捶胸顿足,无比幽怨。 李青石和秦伯文不知道,在昨夜两个姑娘吹嘘显摆下,他们在弄月楼这些沦落风尘的姑娘们眼里已经成了红人,今晚听说他们又来了,争抢着想要过来作陪,结果被老鸨一通臭骂。 “不就是两个生瓜蛋子?有这么稀罕?是多给你们赏钱了,还是给你们弄舒服了?一群养不熟的蠢东西!钱!多给钱的才是大爷,懂不懂?有了钱,好看男人还不好找?生瓜蛋子就更好找了!”
姑娘们唯唯诺诺,心里却不以为然,好看男人好找,生瓜蛋子也好找,可好看的生瓜蛋子能好找?这两位公子昨晚喝成那样都没留下过夜,这样的男人可不多了啊。 秦伯文不知道他跟李青石已经成了弄月楼里的香饽饽,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自然不会再自讨苦吃,这回特意选了两个长相清秀眼神单纯的姑娘陪着,打算把精力放在深挖李青石底细上,经过昨晚相处,他是真打算交这个朋友。 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眼神单纯模样清纯看起来像是刚出道的姑娘,比昨晚那两个还能折腾,差点就招架不住。 哪怕应付姑娘已经牵扯大部分精力,两个莫名其妙变得幼稚的男人还不忘勾心斗角互相试探,故弄玄虚说些云遮雾绕的话。 其实经过这两晚相处,他们都觉得互相很对脾气,已经把对方视作朋友,只是谁都不肯率先捅破这层窗纸。 李青石一边敷衍两女一男,一边偷偷观察其他桌上陪客的姑娘,这一看立马心怀大畅,有病的可真不少啊,瞥眼看见老鸨不时往他这边偷瞧,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心想莫非今晚就有戏? 这时大厅里忽然嗡的一声喧闹起来,李青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着服饰华丽出彩的女子从厅后走出,环佩叮当,听人们议论,原来是这弄月楼头牌。 李青石好奇打量,这女子长相谈不上如何出类拔萃,胜在媚意天成,尤其一双眼睛勾人魂魄,许多嫖客被她勾上一眼,立马就像中了定身咒。 李青石不是来嫖的,所以只当热闹来看,可看着看着那头牌姑娘就走到他这一桌,轻轻瞟了两个正陪酒的清纯姑娘一眼,那两个姑娘似乎对她有些畏惧,赶紧起身离席。 远处老鸨看见这情形皱了皱眉,嘀咕道:“赵清雅这妮子怎么也跟其他那些小蹄子一样,这俩生瓜蛋子虽说确实出彩,可有这么招人喜欢?莫非老娘真老了?”
赵清雅在凳子上坐下,双腿并拢挺起胸脯,浅笑嫣然说道:“奴家名叫赵清雅,昨夜便看见两位公子,觉得十分有眼缘,今夜实在没忍住,不请自来,想与两位公子结识。”
一双媚眼转了转,柔柔弱弱道:“是不是唐突了?”
秦伯文愣了愣,他已经从议论声里知道这姑娘是弄月楼头牌,心想我第一次逛青楼就被头牌姑娘看上了?看来没白来,否则还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大的魅力。 在众嫖客艳羡的目光里,悄悄挺直腰背,很有风度的说道:“这有什么唐突,既然有缘,咱们就好好喝几杯。”
李青石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比秦伯文多了些心眼,心想这姑娘是怎么个意思,莫非想找我瞧病? 朝她脸上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毛病,又想,难道是想拿这姓秦的当猪宰? 既然秦伯文没拒绝,弄月楼里的头牌姑娘就在他们这一桌坐了下来,自她成名以来,已经从未在这大厅陪过客人,这是第一次,所以嫖客们都在新奇的小声议论,甚至开始猜测秦伯文和李青石是何来历。 秦伯文终于松了口气,不愧是头牌姑娘,矜持得很,喝酒小口,吃菜也小口,说话还细声细气,可比之前那四个姑娘好相处多了。 李青石感观却不太一样,看着这位头牌姑娘一会以手扶额说不胜酒力,一会又娇滴滴说那道菜太远,奴家够不到,能不能麻烦公子帮奴家夹些过来?他忽然就将老刘曾经说过的一个词语融会贯通。 婊里婊气。 不知怎么就聊起李青石摆摊看病的事,赵清雅伸出纤纤玉手媚声道:“那么多人排队找公子看病,想来公子一定是个医道圣手,能不能给奴家也摸摸脉?”
李青石耐着性子搭在她手腕上,没想到她竟趁这机会偷偷在他手心挠了两下。 正当李青石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老鸨过来说道:“清雅,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怎能在大厅里陪客,赶紧将两位公子请到雅间去?”
赵清雅道:“这有什么打紧,妈妈你看,这些客人们都在议论,明日传出去,一定会有更多人来咱们弄月楼……” 正说着被老鸨瞪了一眼,终究不敢违逆,不情不愿起身道:“请两位公子随我来。”
秦伯文心想这要跟她去了,还不定发生什么,正要婉拒,却听李青石道:“那就走吧秦兄弟。”
秦伯文不肯示弱,起身决然道:“走!”
果然,到了厅后无人处,老鸨对李青石说道:“我们楼里有位姑娘病了,不知可否请公子过去瞧瞧?”
成了!李青石不动声色道:“这有什么,请大婶带路。”
赵清雅忽然道:“公子,有些病可不太好治,你刚闯出些名声,可别翻了船。”
她刚才就是因为看见老鸨动了心思,所以才坐到李青石那一桌,这时这么一说,想来这位刚出头的年轻郎中会打退堂鼓。 老鸨当然知道她什么心思,训斥道:“多什么嘴?还不快带这位公子回屋伺候去?”
赵清雅轻咬贝齿向李青石抛了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却见他无动于衷,咬着嘴唇跺了跺脚,对秦伯文没好气道:“公子请。”
秦伯文如临大敌,心想我要跟她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又倾心于我,恐怕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