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文这次外出游历,多少了解到一些情况,如今这个世道,官官相护的现象很严重,如果风雷那位岳父执意徇私枉法帮亲不帮理,事后很有可能不会被问罪。 那他向白玉山庄下手的唯一风险,就是若不能一网打尽出现漏网之鱼,就要提防遭遇刺杀。 风雷的夫人很听他的话,除了拈花惹草之类的事,可谓对他百依百顺,如果风雷决意报仇,她一定会帮忙,只是不知道那位新任治中从事大人会不会因为女儿去担上这个风险。 新任治中从事大人如何选择秦伯文不知道,但他知道白玉山庄在父亲心里有多重要,眼下虽然还不能确定对方一定会有所动作,但如果有消弭这种可能性的办法,他绝对会去尝试。 所以他才会怀疑,父亲可能会为白玉山庄出卖李青石。 听秦伯文这么问,秦达眉头一下拧紧:“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若没有青石,只凭气蛊就能让白玉山庄万劫不复,何况还给你母亲治病,他于白玉山庄有大恩,我岂能做出这种事?”
顿了顿道:“对了,青石的医术当真高明,你母亲虽然才吃了两服药,但病情明显已有好转,这件事先别与她说,先让她安心把病治好。”
秦伯文松了口气,赔笑道:“爹你别生气,我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秦达瞪了他一眼:“我方才话没说完,风雷只想为他父亲报仇,这事其实倒好办了,想必他还不知道青石是他的儿子,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难道还会杀了儿子为父亲报仇?”
秦伯文脸色一僵:“爹,我也是刚知道,青石不是他儿子。”
秦达愣了愣:“怎么回事?”
听秦伯文说完,秦达脸色变得凝重,许久才道:“这件事千万别再跟任何人说起,也要叮嘱青石,别再让人知道他的身世。”
秦伯文道:“怎么了?”
秦达道:“那位李先生名声如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先不论他为什么要娶公主,只说他暗中杀人,就有沽名钓誉的嫌疑,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了青石的存在,为了保住和公主的姻缘,或者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会怎么做?”
秦伯文皱眉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听说他与那位公主成婚后一直没有子嗣,青石可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难道他能这样心狠手辣?”
秦达摇头道:“这位李先生咱们谁都没见过,谁知道他会怎么做?以防万一呀。”
秦伯文点了点头,问道:“那风雷那边怎么办?对了,不知道风剑安有没有把青石的身世告诉他。”
秦达道:“我去探探他的口风,另外再试试还有没有转圜余地,若他铁了心要报仇,咱们还需早做准备,想个对策。”
风雷到底算不算江湖中人,不太好说。 他的父亲风剑安是青鱼堂堂主,地地道道的江湖人,他却从没修行过武道,虽然一直住在望神山,却从不曾参与过青鱼堂的事,娶了个夫人还是个官宦小姐。 若非他没有经验,青鱼堂不会败的这么快。 当然,风剑安的死讯传出后,青鱼堂弟子无心再战才是主要原因,但他如果有铁血手腕,以青鱼堂的家底,白玉山庄绝不会这么轻松。 秦达将他们夫妇带回山庄圈禁起来,幸亏没做那斩草除根的狠辣事,否则等他那位岳父回来,恐怕就再没半点回旋余地。 来到看押风雷夫妇的小院,秦达开门见山道:“你知不知道李青石为什么杀你父亲?”
风雷道:“详情不知,当时父亲对他说了句话,似乎是因为他的母亲,但我也听见了,父亲说那是受人指使,他并不是罪魁祸首。”
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秦达点头道:“不错,李青石的母亲被你父亲杀死,他杀人是为母亲报仇,难道不该?”
风雷冷哼道:“我已说过,父亲是受人指使,万一他是受人蒙蔽被人利用呢?那他不过就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杀了人,难道不去找持刀者,而是找杀人的刀算账?”
秦达道:“要这么说,我已有身孕的儿媳让你父亲派人杀了,他是不是应该血债血偿?”
他们从望神山回来后,发现陈小娥已被人杀死,下意识以为是风剑安所为。 风雷拂袖道:“你不必跟我浪费口舌!他杀我父亲为母亲报仇,那我杀他为父亲报仇不是天经地义?你若不把那小子交出来,就别怪我不讲道理,到时让岳父将你这白玉山庄一起收拾了!”
转头对屋里姿色平平的妇人道:“夫人,岳父那里你到底能不能说动?如果他不肯替我父亲报仇,那咱们还过个什么劲,趁早和离了便是!”
妇人听见“和离”两字,立马变了脸色:“夫君放心,当然能说动,父亲最听我的话,他要是不答应,我就死在他面前!”
秦达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肯把人交给你,李青石不是白玉山庄的人,他早已走了。”
风雷怒道:“那你就去找!如果找不到,这笔账就算在你们白玉山庄头上!”
秦达无奈道:“这就不讲道理了吧?”
风雷转向他:“不讲道理?我说过了,我只要杀死父亲的凶手,至于是青鱼堂收服白玉山庄,还是白玉山庄收服青鱼堂,我不会插手,这还叫不讲道理?怎么,非逼我连白玉山庄也收拾了?要不你把我也杀了,斩草除根?”
姿色平平的妇人冷笑道:“夫君不必试探他,他不敢。”
秦达愁容满面,怕越谈越崩,不敢再说。 回到居处,秦达在屋里走来走来,思索应对策略。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轻轻皱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陌生公子哥走进屋来,不由得愣了愣,暗暗提起戒备,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能无声无息来到他这里,显然有些门道。 公子哥双手负后,在屋中站定,淡然道:“冒昧来访,多有打扰,请秦庄主见谅。”
秦达见他话说的客气,行为举止却一点都不客气,眉头皱的更紧,再次问道:“你是什么人?”
公子哥依旧是轻淡的语气:“在下李云禅,是李先生的徒弟,也是他老人家的义子。”
秦达挑眉道:“哪个李先生?”
公子哥反问:“世间有几个李先生?”
秦达眼皮一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他刚刚得知李青石的身世,对方就找上门来,是巧合,还是…… 他稳住心神,说道:“不知道李公子到白玉山庄来有何贵干?”
李云禅进屋后目光第一次落在他身上:“秦庄主倒是沉得住气,若换了别人,听到我的身份后可不会这么淡定。”
秦达一愣,谦虚笑道:“公子说笑了,请坐。李先生不世之才,秦某当然万分敬仰,只是李先生与我,一个高在云端,一个低在山脚,身份实在太过悬殊,秦某多少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从未奢望过能与李先生攀上关系。”
李云禅没有坐下,目光依然停留在秦达身上:“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秦达道:“岂敢岂敢。”
李云禅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门外:“不管你是不是怀疑,无关紧要,我一向不喜欢听废话,也不喜欢说废话,所以就开门见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