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西城府衙后,左逢春径自离去。 今日镇武司人员出动大半,摸排这京师重地中是否存在以武犯禁的隐患,皆因离盛仁城仅有百里的春神城中出了个为非作歹的乾坤境大高手。 这起暗中贩卖人口的案件由干事周宗儒独自破获,这小小干事当真能干,修为连鸿蒙境都没突破,确切说还差着老大一截,竟将包括一名乾坤境大高手在内的犯罪团伙骨干一网打尽,还是生擒。 不愧是周侍郎独子,陆首辅外孙! 左逢春身为周宗儒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与有荣焉。 要知道这起案件对于镇武司的重大意义不在案件本身,而在于这起案子牵涉到大理寺正卢轩林,贩卖人口一事皆是受他暗中指使。 两年前,皇帝陛下突然赋予镇武司另外一项职能,监察百官! 这本来是都察院的活儿,皇帝陛下来这么一出,用意何在?莫非是对都察院的工作不太满意? 此事引发各方诸多猜测,但不管皇帝陛下用意如何,反正都察院与镇武司较上了劲。 镇武司中大多都是只会动手的粗鄙武人,跟那些七窍玲珑心的官员斗法,高下立判,两年来,竟没揪出一个犯事官员,都察院那边反而越来越红火,屡屡得手,业绩大涨,这让镇武司上上下下一群糙老爷们儿颜面扫地。 好在皇帝陛下并未责怪。 眼下终于扬眉吐气,虽然只搞了个六品小官,起码在监察百官这块业务上终于开张了不是? 因为此事,左逢春也在同僚中大大露了回脸,对自己手下那个周侍郎之子十分满意,官宦子弟中也不都是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嘛。 据周宗儒所说,破获此案的关键是用了一种能迷倒乾坤境的迷药,是他一位好友相赠,可惜药已用完,丁点都没留下。 能迷倒乾坤境的迷药!会制这种药的人才,左逢春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忙追根究底,可惜周宗儒说此人一贯喜欢游山玩水,不知人在哪里。 左逢春难免万分惋惜,不知以后有没有缘分将这等人才招揽到手。 与左逢春拜别后,魏秉公押着冯毅良李青石以及一众豪奴扈从进了西城府衙,一侧班房中出来一个络腮胡,同样腰挎长刀,看见他们愣了愣神,问道:“秉公又抓人了?犯了什么事?”
魏秉公抱拳行礼后说道:“打架斗殴。”
络腮胡朝一群人扫了一眼,看到锦衣华服的冯毅良时,目光略作停留,随即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他叫马仁汉,官居典使,魏秉公正是在他手下办差,之所以脸色忽然有些难看,是担心被铁索挂颈的这位贵气公子哥有背景有后台。 若换了手底下其他几名头役,他一定不会有此担忧,只是这魏秉公实在叫他头疼,是有前科的,抓过好几次大官家的二世祖,每次都把府衙闹得鸡犬不宁,若非姓魏的有祖宗功勋荫蔽,绝不会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也是因为这祖宗荫蔽,他才不好下手,否则早就把这茅坑里的石头踢回家去。 马仁汉怀疑自己在典使位置上不得寸进,就是受了他的牵累。 冯毅良跋扈归跋扈,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不差,见眼前络腮胡差役脸色有异,猜到他与索拿自己的混账羔子不是一路人,冷哼一声道:“你们西城的官好大威风,家父虽不济事,好歹也是太仆寺少卿,竟一点颜面都不给。”
马仁汉闻言心里一沉,果然又他娘的给老子惹来祸事,太仆寺少卿,那可是四品官!咱们这里官职最大的城令大人也不过才五品,惹得起? 何况这些官员盘根错节,即便太仆寺少卿管不到西城事,难道人家就找不来手眼通天的大菩萨? 马仁汉强自镇定心神,装作对冯毅良言语置若罔闻,对魏秉公道:“秉公,听说令堂病了,本以为你会告假,怎么还在办差?赶紧回家看看吧,老人上了年纪,可拖不得。”
魏秉公道:“无妨,散衙后再回去不迟。”
马仁汉皱眉道:“那怎么成!令堂本就宿疾缠身,如今又添了新病,万一有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你又没个一子半女,家里只有个妻子照看,妇道人家可见不了事,真有变故,恐怕就吓瘫了。”
魏秉公面露犹豫,他为人至孝,听马仁汉这么一说,果然有些担心。 马仁汉趁热打铁:“去吧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理,还能出了差错?若不放心,等你请郎中给令堂看过了病,确认无事便回来,用不了多大工夫。”
魏秉公确实忧心家中老母,终于被他说动,抱拳道:“多谢大人照拂!”
朝李青石看了一眼,大步离去,身上公服未换,意思很明白,等给母亲看完病便回。 魏秉公离去后,马仁汉挥退他手下差役,换了其他人来,这才露出谄媚笑脸,殷勤将冯毅良颈上铁索除下,赔礼道:“公子可是姓冯?千万别生气,这人就是榆木脑袋,下官也头疼的很呀。”
一个西城的小小典使,居然知道太仆寺少卿姓冯,可见素日对朝中大小官员早有打听。 冯毅良终于碰上个懂事的,跟这种人打交道才是他擅长领域,一张脸冷若冰霜,阴恻恻道:“不生气也可以,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弄死,本公子便既往不咎。”
马仁汉向李青石看去,见是个江湖游侠,这种人在盛仁城就如无根浮萍,与冯毅良比,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自不必说,然而治人死罪这种事,他一个小小典使可没这个权利,吩咐手下道:“先将此人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冯毅良瞥他一眼,语气轻淡道:“耳朵不好使?我把话撂这,若今日这小子不死,本公子就在这西城府衙住下不走了。”
马仁汉赔笑道:“公子说笑了,就算治他死罪,也不可能今日便行刑呀。”
一个豪奴插嘴道:“谁跟你说笑,难道这种事还让咱家公子教你?听说最近西城不太平,有毛贼入户偷盗,我家公子明察秋毫,帮你们抓来疑犯,你们是不是要拷问一番叫他招供?这小子嘴硬的很,想必不肯招,一不小心拷打的重了,人是不是就没了?”
马仁汉见他张嘴就来,显然类似事干过不少,心想魏秉公铁面无私叫老子头疼,这帮少爷公子更不是省油的灯,更他娘的难伺候,不过要是伺候好了,说不定就是平步青云的关键助力。 然而私害人命这种事他不敢干,心想这烫手山芋还是扔给城令大人发愁去吧。 打定主意,把冯毅良一干人安置在一个房间,命人端来茶水,弯腰弓背道:“下官人微言轻,主不了事,公子稍歇,我去请城令大人来为公子主持公道。”
冯毅良眼珠转了转,叫住他道:“等等,本公子信不过你们,要去牢房看着,防备你们偷偷放人。”
他不知道这西城令是什么人,万一也像那个混账羔子一般不懂事,今日这脸面便彻底捡不回来,不如先去牢里结果了那小子,若这西城令真是个不懂事的,治我死罪,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便会将他一并扳倒。 在如此艰难的局势下,本公子依然能达成目的,只凭这份勇气,日后与好友聚会,非但不会颜面无光,反而要扬眉吐气! 马仁汉愣了愣神,旋即笑脸道:“好,公子随我来。”
带领一群人去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