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回到宅院里,就发现剧组乱成了一团,拍戏的人没了,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还有些神色慌张到处跑的。 她疑惑地扫了一圈。 “找你半天了。”
身后传来宋一源的声音。 墨倾回头一看。 她问:“什么情况?”
“刚刚男主演在二楼试戏又出事了。他靠着的栏杆被动了手脚,要不是戈卜林眼疾手快拽住他,他不死也是半残了。”
宋一源解释。 墨倾蹙眉:“栏杆?”
“对。”
墨倾道:“我上午在二楼检查过,栏杆没问题。”
毕竟是来完成任务的,墨倾并没有懈怠,一上午看似是在闲逛,实则是在检查道具和宅子,以防有人动手脚。 但,那时她是没发现问题的。 宋一源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也就是说,是刚动的手脚?”
墨倾当机立断道:“去打听一下,什么人来过。”
“行。”
宋一源慎重地点头。 “今天不拍了?”
墨倾看了一眼个个面露恐惧之色的剧组。 “不拍了。”
宋一源点点头。 “男主演遇到几次事故了,刚刚那一次吓掉他半条命,他说什么都不拍了。”
宋一源说,“他好像想直接走人,但剧组在跟他协商,可不可以找个替身来拍。”
墨倾反问:“替身就没危险了?”
“……” 宋一源被她这么一问,忽而有些心虚。 虽然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墨倾的领导范儿一端出来,他心里还真有点杵她。 墨倾又问:“戈卜林呢?”
宋一源道:“在努力,一一排查。”
“嗯。”
墨倾颔首,没有说别的,让宋一源先去忙了。 她在一楼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面孔后,就溜达到二楼栏杆处。 栏杆是木头做的,年久失修,里面早已腐朽,就比豆腐渣好一点,本就不安全。 被动过手脚的那一块,现在空荡荡的,断裂处只是摇松了一些,稍微用一点力就会垮。 没有动刀之类的。 看起来,背后动手的人,心思挺缜密的。 “你谁啊,看你在剧组晃一天了。”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个少女不满的声音。 墨倾回首去看,见到一个年轻女生,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初张开,皮肤白皙,明眸皓齿。 剪了一头短发,穿着长衣长裤,眉眼是骄纵傲气的。 是百年前的装扮。 她就是女主演,楚泱泱。 “游客。”
墨倾凉声答。 “我先前就见你在二楼逛,老实说,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楚泱泱下颌一扬,对墨倾满是敌意。 按理说,剧组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楚泱泱不可能注意到墨倾。 奈何,墨倾长得太好看了。 三个小时前,她在听导演讲戏,讲到一半,导演忽然停了。 她顺着导演目光一看,发现了墨倾。 当时导演没说什么,后来要走时,听导演跟人打听这女生是谁,顺便感慨了一句,气质和身段跟剧本里的女主角太像了。 楚泱泱何其骄傲,便暗暗记下了这笔仇。 “有证据就去报警。”
墨倾冷淡地扔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楚泱泱瞪着她,跺脚:“你什么态度!”
墨倾没有再搭理她。 “阿罗!”
楚泱泱喊了声自己助理,故意高声道,“你跟杜剧务反应一下,怎么什么人都往剧组放,万一是来捣乱的呢?!”
墨倾丢下她一个背影。 头都没有回。 楚泱泱气得叉腰。 * 将调查任务交给戈卜林和宋一源后,墨倾就先一步回了旅店。 天快黑时,戈卜林和宋一源回来了。 还给墨倾带了一份盒饭。 三人蹲坐在旅店门外的台阶上,一边扒拉着盒饭,一边总结着线索。 戈卜林:“我们全面调查了一下,今天进出剧组的外人挺多的,除了我们三个,还有送外卖的、修水管的、送道具的……就连流浪汉都混进来了。”
戈卜林摊了下手:“总的来说,就是毫无防备。”
墨倾问:“具体名单呢?”
“在我这里。”
宋一源一手拿着饭盒和筷子,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墨倾腾出一只手,接过那张纸后,将其打开。 在长长的一列名单下面,有一个词吸引了墨倾的注意。 “流浪汉?”
墨倾狐疑地问。 “对,说是住在桥下的一个流浪汉,平时疯疯癫癫的。他偶尔会来剧组,偷偷捡一些吃的、用的,剧组的人心善,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戈卜林解释。 “还有么?”
“没。”
戈卜林眉毛一扬,“怎么,他有问题吗?”
墨倾不好说。 这个流浪汉,没搞错的话,应该是江刻碰到的那个。 一见到江刻,就叫江先生。 现在又经常在剧组晃荡。 有什么联系吗? 墨倾没有线索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但是,直觉让她有些在意,便暗暗留意了这事。 “不清楚。”
墨倾一句话待过,继而问,“有排查过吗?”
风度翩翩公子哥·宋一源,极其随性地蹲在屋檐下,在咽下一口米饭后,颇为迟疑地开口:“据我们推测……” “什么?”
“全部排除了。”
宋一源说,“二楼一直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把栏杆搞松,大概真的需要一点超能力。”
戈卜林摸了摸下巴,眼眸一亮,很有梦想地猜测:“那样的话,起码得是个A级以上的任务吧。”
宋一源朝戈卜林扔过去一个白眼:“哪有那么多超自然事件。”
戈卜林暗示性地看了眼墨倾。 宋一源:“……” 好吧,墨倾的存在,就是一“超自然事件”。 第八基地不信鬼神,但是,他们会负责“超自然事件”。 所谓“超自然事件”,就是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但绝对不是玄学。 这些事件,多少都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追根溯源的话,又能找到解释—— 比如: 墨倾离奇苏醒,活了百年,但她并非鬼神,而是改造人; 葛家村的集体“变异”现象,其实是特殊的药物作用; 最近墨倾和闻半岭偷来的除瘴仪,科学原理是现在无法解释的; …… 这一类事件一般都由行动部门负责。 当然,能被定义为“超自然”的事件,都是A级起了。 “那就逐个接触吧。”
墨倾记下纸上的名字,扔还给宋一源,尔后又问,“剧组要停工吗?”
“说休息两天就继续。”
戈卜林回答,“他们找到替身演员了哩,据说长得贼帅。”
“哦。”
墨倾对这个不感冒。 戈卜林摸了下自己的脸,问二人:“以我这长相,我是不是也可以努力一下?演员替身,比群演赚钱多了。”
墨倾被他一提醒,马上想到一件事:“你们赚了多少?”
提到钱,戈卜林和宋一源皆是警惕起来。 墨倾却一秒褪去了清冷的模样,朝他们和煦一笑,然后伸出了手掌。 她说:“早餐钱。”
“不是吧,这也要还啊?”
戈卜林觉得口袋里的两张票子烫得慌。 “本来不要。”
墨倾很坦然,“但霍斯只给我们留了回程的车费。”
戈卜林顿觉不可思议:“那是车费?”
“嗯。”
中午的时候,墨倾收到霍斯的短信提醒。 ——钱别乱花,那是车费。 墨倾这才意识到,如果不是要考虑他们要回去的问题,霍斯或许一分钱都不会给她剩下。 宋一源叹了口气,妥协了,拿出今天结算的工钱,往墨倾手上一拍。 他道:“拿去。”
戈卜林没有宋一源爽快。 不过,宋一源都带头了,他再舍不得,也只得将钱交给墨倾:“回去跟霍爸爸搞好关系吧。”
“再说。”
墨倾敷衍着,将钱收了。 * 一顿饭的功夫,墨倾跟宋一源、戈卜林商量好了接下来两天的行动计划。 重点在排查名单。 墨倾主动揽下了“外卖员”和“流浪汉”的任务,其余的,就交给宋一源和戈卜林了。 虽然墨倾的任务最少,但宋一源和戈卜林都没有异议。 也不是别的。 而是,他们俩虽然嘴上贱贱的,偶尔找茬一下墨倾,但墨倾在他们心里,毕竟是个“新世纪初来乍到”的,怎么关照都不过分。 夜,渐渐暗下来。 雨又下了起来。 墨倾在旅店前台借了一把伞,出了门。 雨中的青桥镇是恬静美好的,雨雾给小镇添了一层缥缈感,街上偶尔亮起一盏路灯,照亮了坑洼的路边和斑驳的墙面。 倒是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雨水敲打在伞面,声音密集错杂,墨倾捏着伞柄,缓步走在空旷的街道,偶尔跟几个行人擦肩而过。 她不知前往何处。 但是,就是想出来走一走。 她来过这一座小镇,留下过一些回忆,虽然物是人非,但她无法全然漠视。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墨倾接听:“谁?”
她的嗓音清凉,却不冷,如这盛夏的雨水。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 然后,想起一个低缓熟悉的嗓音:“在外面?”
“嗯。”
墨倾极轻地应了一声。 她同样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背景音,雨声很轻,清晰的是河水汹涌的声音,以及……水流敲打在塑料盆的动静。 江刻问:“在做什么?”
墨倾眼睫轻抬,看向前方的道路,说:“散步。”
江刻说:“正好,你过来一趟。”
墨倾一顿:“哪儿?”
“桥洞,你知道的。”
“……” 墨倾确实知道。 她忽而一侧身,隔着房屋建筑,看了眼河的方向。 尔后,不假思索地转了身。 * 路上,雨越下越大。 一把轻薄的折叠伞根本挡不住这暴雨。 墨倾步伐不急不缓的,却也被雨水湿了一身。 沿途都没见到一个人。 走到河岸时,墨倾看到汹涌的河水,借着昏暗的光线,瞧清了河水的浑浊。 明明早上还是清水。 沿着堤坝走了几分钟,墨倾来到了那一“危桥”前。 本就摇摇欲坠的桥,因水线上涨,被淹了三分之一,估计再下两天的雨,这破桥随时都有可能被冲走。 墨倾只打量了两眼,就沿着一条小道来到桥洞下。 这里黑黢黢的。 脚下满是泥泞。 若非墨倾晚上视力比常人好,在这种地方行动,随时都有可能滑到进河里。 桥洞下,有一个用一堆木板搭建出的“危房”,约摸五六平米,外面盖了一层塑料膜,雨水敲打着,动静非常大。 在“危房”外,是各种纸盒和塑料,俨然就一垃圾堆。 ——墨倾很难想象,以江刻的形象,是如何在这里待下来的。 “这边。”
忽而,一道光束打了过来,伴随着江刻沉稳的声音。 光束避开了她,落到她的脚边,照亮了她前方坑洼的水坑。 墨倾低头一看,一双运动鞋已经满是泥泞了,牛仔裤的裤脚也沾了些。 想了一下,墨倾没有破罐破摔,而是避开水坑,在光束的引领下,走了一段路。 然后,来到拿手电筒的男人面前。 “什么事,非得在这儿说?”
墨倾的嗓音有些不耐烦。 头顶的桥板是漏雨的,但墨倾懒得再撑伞了,很利落地将雨伞一手,抖了抖,水珠溅了江刻一身。 藏在黑暗中的江刻:“……”算了,由她吧。 “那边。”
手电筒转了个方向,光束落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墨倾顺着一看。 尔后,怔了下。 是被五花大绑的编剧,曹新盛。 曹新盛此刻被捆住了手和脚,嘴里塞了不知名的黑色布料,两只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正惊恐地望着这一边。 但,他啥声儿都发不出来。 “他还真上钩了?”
墨倾有些诧异,随后,不无嘲讽地说,“身残志坚啊。”
虽然把名片给了江刻。 也大致猜到江刻会按照她先前想的计划做。 但是—— 她没想到,摔了腰、需要休养的曹新盛,竟然会真的被“约”了出来。 “发条短信就出来了。”
江刻简明地说。 语气是阴冷的。 墨倾难免打量了他一眼。 江刻有时候会“假装”。 但是,假的“阴冷”,她能感觉到。 而,这一次…… 是真的。 这个站在黑暗里的男人,气质冷漠阴冷,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危险果决的气息。 这感觉…… 说他没想让曹新盛活着离开,或许都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