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瞟了眼屋子里的人,包括陆二和大妞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尤其是卢婉婉眼中的关心,令他脸色难堪不已。他为人一向好强,是除了陆大以外最有话语权的那个,可如今这个场景,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他该怎么解释?说自己为了拿一杯水,摔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你们出去吧,我没事。”
他冷下脸,抵触的把头转过去面向墙壁,手死死握成拳。“三哥,你咋了?”
陆四眨巴着眼睛凑了过来:“你现在腿伤着,不方便活动是很正常的事,等你伤好了不就……”“我说让你们出去听不懂吗!”
陆三突如其来的爆发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尤其是平常跟他关系最好的陆四,直接被吓得脸都白了。陆大皱起眉,冷声轻斥:“陆三,你在闹什么!冲小四发火干什么!”
“我……”陆三瞥了一眼陆四,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他死死抿住唇,由于疼痛和压抑的情绪,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看起来骇人得很。在他们无一不是关心的目光中,陆三的嘴巴动了动。“我都知道了。”
见他们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陆三抬起了头,努力瞪着眼睛才不至于让眼泪掉下来。“昨天晚上大夫给我接腿的时候,我都听见了,我的腿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陆三说着,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连忙把脸埋进手里,克制着声线中的颤抖:“就算能下地了,我以后也会是个瘸子,别说上山采药了,能正常生活都算好的。”
听到他的话,陆二和陆四纷纷不可思议的朝陆大望去,可当看到他闪躲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了陆三说的话都是真的。昨天晚上大夫医治陆三的时候,只有卢婉婉和陆大夫妻俩在,原本想瞒着家里的孩子,却不想直接被陆三挑破了。楚书兰一向把这几个孩子都当自己的亲弟弟看,见状犹豫了片刻安慰道。“小三,你别灰心,那大夫平常就看看村里的小病小痛,小腿骨折这种事他都没见过几次,他说不定看错了呢!不一定会瘸的!”
陆四连忙点头:“是啊三哥!到时候咱们去镇上给你找大夫,再不行就去更大一点的城,你别相信刘大夫的话!”
陆大不善言辞,却还是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小三,你过去小小年纪就赚钱养家,已经很辛苦了,以后就交给大哥吧,大哥不会饿着你们的。”
一句句温言软语,唤作常人早就听得热泪盈眶了,可在心高气傲的陆三看来,这每一句话好像都在审判了他的后半生。他把脸别了过去,眼皮一闭,盖住了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你们出去吧,我没事。”
陆大他们还以为他发泄过后就接受了现实,没多想就走出了屋子。土匪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他们心头,他们已经顾不上陆三闹情绪,唯独卢婉婉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敏锐的感受到了不对劲。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三都以极快的速度的干瘪颓废了下来。很多次卢婉婉都看见他呆愣愣的坐在床上,看着远方的山头发愣,一坐就是一天,大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架势,甚至隐隐……生出了几分死志。家里人都在忙着土匪的事,鲜少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有陆四偶尔会撞见几次他不肯吃药。兄弟几个小心翼翼的安慰过几次,可每次陆三都笑着说自己没事,不仅如此还反过来安慰他们,几次下来,他们也不再多想。日子很快到了小暑,今年的气候简直反常,明明地处北边边境,卢婉婉却觉得气温能有三十多度了。伴随着高温,随之而来的就是极度的干旱。前些日子的旱也仅仅是河道变成小溪,还能取点水用,现在却是彻底干了,露出干裂的河床,甚至连村口的井水都明显不够用了。洪村长定下了每户每日的取水量,只够基本的饮水和做饭需要的量,村民们怨声载道却没什么办法。去年闹旱的时候,还有人去镇上买水喝,镇山商户多,有专门的打水渠道,干旱影响不了他们,甚至还有余水去贩卖。可今年因为山匪的事,村里的人已经不敢去镇上了,不能买水,就只能省着点喝。眼看着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困难,更让人绝望的事发生了——地里的粮由于极度缺水,已经开始大批量枯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