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段敬将一二重灵界所能听到的消息都听了个遍，街头巷尾没有他没走到的，甚至连巷口里玩耍的孩子也能聊上几句，还骗了个山梨吃。
等他回到天灵派，众人再一次聚在了圣灵殿。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言魁看他毫发未损，便直接问了。
段敬迟疑了一瞬，回道：“异动源头不明，大家更多是凑热闹来的，东游西逛，以至于冲突频发，这些年一直如此。时至今时异动已不重要，人却越聚越多，好像就为了随时打一架。”这和司徒酉等人查到的消息一样。 “还有什么？”
言魁继续发问。
“已有人寻到了八重灵界，且止步于八重灵界，因非九重灵界者不得擅入。”段敬又迟疑了片刻，继续说，“还有上垣州的十几个人进入了五重灵界，而且是直奔五重灵界，像是目的明确。”
段敬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神经都被挑动了，十几人直奔五重灵界，他们想干什么？ “难道他们找到了异动源头？”
角千尘说出了一部分人的猜测。
段敬却不太赞同，分析道：“小门小派不作数的话，灵界山至少有十大门派，派系人数之大，分布之广，如果连他们都找不到头绪，上垣州凭什么能精准地找到源头？”“上垣州的君主何栗就是个笑面虎，心思阴诡难测，为人狡诈。”
角萧逸话语中满是警惕和鄙夷。
“从他们的行事来推断，要么了解异动因何而起，要么此行另有目的。”言墨衣简单分析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了楚林阳，“老三，你又不说话？”
楚林阳用手指转着茶盏，看着有那么点无聊，却若有所思地说：“我对灵界山不甚了解，不好说。只是，如此引人怀疑的行为必行动隐秘，你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段敬滞顿了一下，笑得颇为尴尬，却不明说。 唐语笙隐笑，替他回道：“他还能去哪啊，八成是从流连坊打听的，那的消息比茶楼酒馆还丰富。”
“流连坊是什么？”
楚林阳脱口问道。
这地方似乎不太好说明，其实东华州也又不少勾栏舞乐场所，只是楚林阳从添了瞌睡的毛病就很少出门，而且他年纪小，这样的地方不但没去过，连听都没听过，所以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讲明白。 这时候，言墨衣语气平平地做了番解释：“流连坊以歌舞曲乐示人，是灵界山有名的勾栏欢场，背后是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云雨阁，上至八重灵界皆有流连坊。”楚林阳突然出了神，他虽然没去过这种地方，但前些日子在梦里倒是梦见一个女子弹着琴唱着曲。他分明觉得很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奇怪的是，他一点不觉得那个场景新奇，明明从没听人提过这类地方，可心里却清楚。 楚林阳想着自己的心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大家都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神情十分古怪，也不知这关于流连坊的解释有何不妥，还是？ “老三？林阳！”
言墨衣提高声音，硬是把楚林阳的思绪拉了回来，“想什么呢？”
“声色之所往来复杂，上至权贵，下至贫民，从来都是买卖消息的不二之选。”
楚林阳回过神来之后就看着言墨衣说了此番话，而后又抬头看着段敬，“灵界山异动已有多年，云雨阁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段敬忙清清嗓子，回答道：“云雨阁一向不与外争，别说异动了，就是阴阳双雪剑这样轰动灵界山内外的大事，他们都无动于衷。所有消息都在流连坊中传播，但并未公开售卖，这得看是什么程度的消息了。”
楚林阳恍然大悟：“这么说，你是去找老相好了？”
“原本是，可又出了岔子......”段敬顺口秃噜了出来，立刻察觉说错了，忙掩口岔开话题：“七公子，您怎么知道那种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走后一个多月吧，我梦到一个类似的场景，宾客满座，台上有个着粉蓝色裙裳的女子，以珠纱遮面，弹唱着一首曲子。”
楚林阳边想边描述着，无奈一笑。
段敬突然扑到他面前：“您说的时日我确在流连坊，那晚也确有这样一个女子登台献曲。可您没在那啊？”楚林阳被他逐渐逼近的脸吓到了，众人更是诧然，疑窦丛生，人没去，怎么会知道那晚的人和事呢？ 楚林阳本来以为是巧合，不想真有这么一个女子，时间还重合了，难道梦里出现的都是真的？ “她唱的什么还记得吗？”
段敬努力回忆着，但曲子掌握不好，只得念出了部分唱词：“月光洒落镜面遇水化烟，氤氲起舞翩翩好似仙，回忆淡然化作万语千言，何时再见君一面......” “孑然一身独饮花中酒，镜上愁思独吟天上月，好似作画之人提笔落，思索着，与谁说。”
楚林阳茫茫然，竟接了下来，不但接了词，连曲调也对了。
段敬大惊失色，不可置信：“是，是这词，是这曲，怎，怎么会？”“......”楚林阳托着下巴，嘴角不由得翘起，“有点意思，看来我不想去灵界山都得去了！这俩月我可没偷懒，临死之前应该有希望去一趟的吧？”
段敬再次惊到张大嘴巴：“胡说啥，死不了死不了！等您晋升灵卫，拿到功法，我带您去，虽说现在灵界山有点乱，可好吃好玩的一样不少，水果都比这边种类多......” 咳咳咳！ 说的兴起的二人突然被打断，抬头一看楚天鸿沉着脸，正瞪着他们。 楚林阳只好收了收表情，故作正经地问：“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唱词！”
段敬提醒道。
楚林阳想起来了，接着分析：“她......她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她是临时的，就登台一晚，且只弹唱那一曲。”
段敬提到葳儿总有些不自在，还得努力掩饰，“灵界山奇人异士很普遍，各门派所修也各有各的玄妙，您竟然会梦到一个从没见过又真实存在的人，这事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楚林阳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想也想不明白，算了算了，还是研究正事：“你接触到她了吧？她说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
段敬突然迟疑了，他并不想提及和葳儿之间的事，但很多消息确实来自葳儿，只好如实说：“她说九州之人近半年来往灵界山尤其频繁，甚至有人与灵界山的某些势力挂链，所以她觉得不安定的未必只有灵界山。”
楚林阳一皱眉：“她可知你来自哪里？”
“我没主动提过任何一州，可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段敬实在拿不准，毕竟想不明白葳儿那时为何要说东华州，“您怀疑她给我的是假消息？”
“那倒不至于，假消息砸的是自己的招牌。”
楚林阳深思片刻，“这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贩卖消息与别的买卖不同，每一条值得贩卖的消息背后都有特定的需求者，精准投放才更有价值。”
段敬有点佩服这位看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楚七公子了：“还真是！她把八个州的事都跟我说了一些，唯独不提东华州，或许她早就确定我是东华州来的。”
“东华州人那么多，也不是谁都认识谁的，恐怕她还确定你是九卿吧。”
楚林阳几乎肯定地猜测道。
段敬大惊：“这......我没掩藏好？”“人家既然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知道你的来历也不奇怪。”
楚林阳安抚道，“只是......我没记错的话，灵界山这么乱是因为阴阳双雪剑的缘故，这个消息想必是由灵界山内部传出来的。我听几位师兄说起过此剑的一些传言，不知有几分真实？”
“不都是传言。”
楚天鸿面色沉重，欲言又止，思量再三后说，“八十多年前曾有过一位使用天剑的人，他是灵界山逍遥谷同辉堂的掌使，叫佟万里。此人得到天剑后性情大变，在灵界山大肆杀戮。再后来，此人下落不明，天剑也不知所踪。”
楚林阳的手指点了点案几，疑惑道：“据说此剑是有主人的，并非谁拿到都能用？”
楚天鸿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那这么多人往那跑，是找剑还是找人？”
角千尘无意，随口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楚林阳瞄了一眼角千尘，平时看着脑子缺根弦，这话倒说到点上了，可他们找人干什么？是怕几十年前的惨剧重演吗？ “哦对了，我在流连坊之外的地方还听了一些事。”段敬突然想起这些无法验证真伪的消息，“他们说云夫人近十几年闭关频繁，一年到头也见不着，陆庄主也不常露面了，急得那六位长老天天转圈。”
“云夫人是？”
楚林阳皱了皱眉，没听明白人物背景。
楚天鸿突然咳了一声，打断了儿子的问题：“有看到九州其他的人吗？”“回来的时候看到几波人伤亡惨重，是西渡州和北齐州的，说是去了七重灵界，我怕他们误会就没跟着。”
段敬无不惋惜的摇着头，接着又满口抱怨起来，“这些人太不自量力，跑那么高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聚义堂的借口维持灵界山秩序，不许九州之人踏入三重灵界以上，否则就驱逐。”
这也不奇怪，九个州之间没什么联盟可言，什么事都怕晚了其他几州一步，争先恐后不惹出事来就不正常了。 楚林阳对此不感兴趣，可父亲为何要阻拦段敬说起九重灵界，或者是阻止他提到云夫人？ 事情到此也讨论不出更多的东西了，楚天鸿叫段敬留下，还有些事要详细询问，其他人就先离开了。 楚林阳没急着回房间，而是在柳林等着段敬回来时路过。约摸半个时辰，远远地看到段敬心不在焉地走过来，走到眼前才发现这还站着个人。 “七公子，您不会是在等我吧？”
“是等你，我就是想问问，你说的云夫人是何许人也？”
楚林阳好奇地眨着眼睛。
段敬这才想起之前提到云夫人时被打断了，可刚才楚家家主留下自己也是询问有关云夫人的事，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云夫人是九重灵界鹤望岛的现任岛主，尊贵非常。可灵界山对于九重灵界一直是敬而远之，不轻易谈起，所以我所知也不多。”段敬如实回答，似乎有些抱歉。
楚林阳原本听到九重灵界还想多问几句的，可段敬又说所知不多。 “还有什么好玩的事跟我说说，我虽不常出门，可好奇心一点不少。”楚林阳又来了别的兴致，拉着段敬边说边往住处走。
段敬难得遇到投契之人，自然毫不吝啬，连说带比划，那叫一个口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