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听到动静走出来问：客官是不是要住店？

来人说：是要住宿，有地没有，不要客房。只住通棚

说话功夫不大，外面就赶进来一辆车，是头毛驴驮的空车。

院里光线很暗，来福和秋谷成停止聊天，观察陌生来人。黑影中，这是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瘦得象个麻杆。店主告诉他：大棚通炕有的是地，只有二个刚住下的兄弟，这阵子到处打仗，往来的人少，所以住店的客人也少多了。你随便挑个地睡下就行。

新来的人是个空车，他没有卸毛驴的套，直接把车赶到食槽，因为客人少，店主尽管有些不快，也没有言语。这个麻杆汉子唉声叹气地说：这趟真倒霉，还没走到广平府就被当兵的把货没收了

听他这么一念叨，来福和秋谷成二人心里一动，他们明日去彰德府必然也要路过广平府，听说货被没收，自然担心他们自己车上的货，所以就向麻杆汉子打听，借着微弱的光亮，感觉这是个40岁左右的人，秋谷成问：大哥，为什么要没收你的货呀？

麻杆汉子说：嗨，一言难尽，一会我再给你说，我先找掌柜弄点吃的。

他大声招呼：掌柜，掌柜，

听到他的叫唤，掌柜连忙过来问：客官有什么吩咐，麻杆汉子说：你这里有羊蹄没有？

掌柜说：羊蹄没有，有酱驴肉和酱牛肉，是俺自家烹制，附近还是很有名的。

麻杆汉子说：来一斤酱牛肉，来一提烧酒。他掏出一块银元递过去，掌柜乐呵呵地去准备酒和肉。这边麻杆汉子说：我是贩货的，收了一车山货想贩到广平府那边，刚到广平府城边上就被没收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着话，掌柜把切好的牛肉和自酿的烧酒送过来，同时把剩余的铜钱也还给他。汉子对掌柜说：你再给添二个碗，我一个人喝没意思，让这二位小哥也喝点

秋谷成和来福边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会喝，刚吃过饭了。

麻杆汉子说：这话就见外了，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酒水酒水，会喝水就会喝酒，去拿吧。

掌柜又送过来二个小碗。这个人对掌柜说：你去歇着吧，有需要我再麻烦你，待掌柜离去，这个人看起来酒量很大，一提酒倒在自己碗里，说：来来来，不要客气，自己下手，酒不会喝，我不勉强，肉总会吃吧，

秋谷成咽了口口水，看了来福一眼，来福倒是爽快，说：好好，就用手抓起一块牛肉送到嘴里，秋谷成也就抄起一块，难得吃牛肉，还没有细嚼，就进了肚。这个人问：你们这是往哪去？

来福说：我们是保定人，要去彰德府，正要经过广平府，

麻杆汉子说：那我劝你，明天你们还是绕一下道吧，听说大名府那边没事，你们从那里绕道 去彰德府稳妥些。

这趟买卖我损失惨重，心里这气不顺，今晚就借酒浇下愁吧。他把碗里酒喝去一大半，说：你们吃着，我得再来一提子，他没喊掌柜，到外院去敲掌柜门，对掌柜说，再给我一提子。他提着一提子酒回来，先给自己碗里倒了半提子，然后对他们俩人说：这样吧，你们俩把这一半分了，你们看行吧？

二个人不好推却，见此人已喝了一提子，第二提子又倒了一半，只好二个人把剩下的半提子分掉，秋谷成说：来福，你多来点，我少来点，我从没有喝过酒。

来福给他倒了一少半，一多半就倒在自己碗里。麻杆汉说：不是我劝你，说心里话，这家的酒和酱肉还真是不错，

待二个人各饮一口，他问：怎么样？

秋谷成皱着眉头说：嗨呀，我喝的就是辣

来福点点头说：嗯，是不错，他这酒是酱香型的。上次我去彰德府，那边掌柜请我们吃饭，也有酒，不如这个香。

仨个人把酒喝下，麻杆汉子说：我明天还要赶路，先歇了

来福和谷成也正是此意，他们也觉得脑袋轻飘飘，昏沉沉，不觉得也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秋谷成和来福还没醒来，一盆凉水泼在来福脸上，又一盆凉水泼在秋谷成脸上，把这二人从沉睡中激醒过来，二人昏昏沉沉睁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秋谷成稍微清醒一点，发现是掌柜用水泼了自己，心里发怒。骂道：娘的，你这是干什么？

掌柜气急败坏地说：还他妈睡呢，你们的货都没了知道不？

二人一惊，这才发现炕前的二辆大车不见了踪影。再看对面棚里，他们的二匹骡子也不翼而飞。二人挣扎着下了炕，只觉得头重脚轻，似乎酒劲没有下去，问掌柜：我们的车哪去了？

掌柜冷笑道：还问车哪去了，你们怎么不问脑袋哪去了？

来福心急火燎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我们的车哪去了？

掌柜说：你们这二个丧门星，要不是你们来住店，也招不来盗贼，昨天夜里，也不知哪来的一伙人，蒙着脸，把你们的车还有我的粮食都抢走了，还逼着我交出十块大洋，昨晚你跟那傢伙又吃又喝，你们说，是不是一伙的。

掌柜这么一说，来福和秋谷成明白过来，昨晚原来是着了道，怪不得这脑袋一直昏沉沉的，却原来是被下了药，秋谷成一想，不对，立刻对掌柜说：你别在这贼喊抓贼，我们昨晚除了吃的自带的干粮，就是吃了几块牛肉，喝了几口烧酒，而这肉和酒，全都是你的，只能是你下的药，还能有谁？

掌柜急了说：你个傻葫芦壳，你去打听打听，方圆百十里，谁不知道，我在这开店少说几十年了，要是开他妈的黑店，能开到现在吗？酒和肉是我的不错，迷药你怎么断定是我的，跟你们一块喝酒的那位就他妈的是个内线，一定是他下的药。秋谷成说：不可能，酒他比我们喝的多，肉也比我们吃的多，而且都是一个碗里均出来的，要迷，他也先迷倒。

来福说：掌柜的，咱们先别互相指责了，我看这事不是你干的，你也别怪我们引来了盗贼，如果我们是一伙的，还能现在睡在你这里吗？咱们先把这事捋出头绪再说，看来一定是昨晚后来的那个汉子下的套，我就是不明白，刚才我二哥说的对，他也应跟我们一样，睡得起不来才对呀，难道他事先服了解药？

掌柜说：你说的不错，他也没有服解药，也睡得跟死猪一样，那又怎样，昨晚那伙蒙面人直接把他扔车上，还说：饶其它人一命，就把这傢伙拉回去，做人肉包子。我看纯粹是演戏，他们把他拉回去，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来福一听也傻了眼，跟秋谷成一样没了主意。秋谷成问：这可咋办？这怎么回去跟东家交待？

来福问：你知道这伙人是哪的吗？

掌柜说：说不好，天太黑，他们又都蒙着面，不过听口音，象是你们那边的人。

来福问：你的县衙在什么地方？

掌柜说：我们县衙就在晋县城里，

来福说：二哥，我是没脸回去了，回去了，还不知东家咋罚我呢，你自己回去吧，你把事情给东家说就行了。

秋谷成一听急了说：我自己回去咋说得清呀。我说货丢了，谁相信？东家让我赔，我拿什么赔？出来时，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还真应验了。你不回去，那你咋办？

来福说：我先和掌柜一块到县衙报个案，再到彰德府顾掌柜那里通知一声缘由，待我办完这二件事，我就是乞讨要饭，也要把这事的根源弄个明白，就是再回去，也能给东家说个清楚。

秋谷成心里害怕，说：算了，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连人家面都没见过，又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咋能让你查个清楚？

来福说：咱的货跟现洋不一样，不是在哪都能花出去，那可都是药，只能销到药店里，我就专门找周围药店打听，这一带的大药店都有咱们的老主顾。万一能访出个消息，我也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