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湘州市夜里的气温已经很低了,昨天又刚下过一场秋雨,属于秋季的凉意慢慢侵入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里。 林青柚出门出的急,也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在家居服外面随便套了件牛仔外套,这会儿空调风一吹,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 房间里没开灯,视线很暗,只有窗外的霓虹灯火透过落地窗投到了这一方阒寂的小室内,浓郁的酒精味道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桌子上放着一盒烟,旁边歪扭七八的散着一堆空啤酒罐,地上还躺着两个。 那盒烟已经下去了大半。 景行悄无声息的靠在沙发上,大半个人都隐匿在阴影里,他的头低低地垂着,面容晦暗不明,侧脸的轮廓被窗外透进来的隐约灯火轻描淡写的勾了个模糊的边。 一根细长的烟就这样被他无声的夹在指间,烟头处有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林青柚怔了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抽烟抽的这么凶。 抿了抿唇,她走过去,弯下腰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景行?”
像是没听到一样,景行半天没有反应。 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林青柚是真的开始担心了,她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仰着脑袋看他,晃着他的胳膊,又叫他一声。 “……” 手腕处传来了拉扯的力度,景行反应迟钝的眨了下眼,然后动作缓慢的低下了头来,像是终于回过了神。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他的反应要比平时慢了许多。 “……团团?”
景行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 林青柚应了一声,仍然是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景行的眼神并不清明,俨然已经是醉了酒的模样。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林青柚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站了起来,一边问着他,一边把倒在自己脚边的两个空啤酒罐捡起来,放到了身后的矮脚茶几上。 “嗯?”
景行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他靠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看她整理着桌上的东西,长而浓密的睫毛压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儿,燃着的长烟灼到了指尖,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痛感,景行回过了神来,而后低了低眼,闷不作声的把烟头摁灭。 林青柚重新弯下腰来,将视线放到了和他同一水平的位置处,软声问他:“能站起来吗?”
景行歪着头,漂亮的黑眼珠盯着她,缓慢的点了下头:“能。”
“那我扶你。”
她伸出手来,搭上了他的手臂。 景行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似乎是坐了太久,又似乎是酒喝的太多,猛地这样一站起来,眼前有些发晕,他踉跄了一下,没站稳,重新跌回了沙发里。 连带着林青柚也被他扯倒在了他的怀里。 林青柚一头撞在他的锁骨上,景行闷哼一声,却没松手,反而下意识的勾住了她的腰,怕她从沙发上滚落下去。 懵了一瞬,林青柚很快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撑着沙发,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 长发有点儿碍事,她低头把手腕上的皮筋摘了下来,咬在嘴巴里,然后抓了几下头发,随意的绑了个马尾辫出来。 景行刚才被她压在了沙发上,一直都没动。 他身上穿着件宽松的卫衣,袖子照常挽到了手肘的位置。 因为刚才的动作,他衣服的下摆向上卷起了一截,卫衣的领口大开着,露出了一片冷白的皮肤。 腰腹清瘦,锁骨深陷又分明。 林青柚把他额前微乱的头发拨开,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这样一缓之下,景行的眼神也清明了些。 林青柚跑到外面,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然后拧开瓶盖,递给他。 景行只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然后抬眼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林青柚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莫名的有些委屈。 景行很少会把负面情绪这样明显的露出来,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自己去默默地消化。 林青柚怔了怔,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我们杠杠不开心了,嗯?”
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摸某种小动物一般。 景行对杠杠这个名字无感,但却莫名的喜欢她咬着尾音,声线甜软的唤他小名的模样。 “那,抱抱。”
林青柚看着他又说。 她没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想单纯的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一点儿。 景行的眼珠黑沉沉的,他迟迟没有动,嗓音哑着:“我身上有烟味。”
“那我也想抱抱。”
她索性又站的近了些。 眼底的那些忽明忽暗的情绪顿时藏不住了,景行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团团。”
他低声叫她一句,然后将侧脸贴在了她的小腹前,环着她的双手慢慢的收紧。 林青柚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压着的那些近乎尖锐、乖戾的情绪。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平时他哄她的那样,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景行闭了闭眼,将眸底翻涌着的那些浓墨一样的情绪全压了下去。 他以为,在这么多年的忽视之下,他在面对卫书瑜的任何做法时都可以做到云淡风轻,但当卫书瑜真的把所有东西都剖开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那是他的母亲。 没有孩子不想要自己的妈妈。 景行一直都知道,卫书瑜和景镇不过是逢场作戏,结婚也仅仅是因为辰锐虹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 但今天卫书瑜的那些话才让他真正的意识到,原来他是不被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被抛弃的感觉从未这般强烈过。 对卫书瑜来说,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才爱他,而是仅仅因为,她需要一个和她有着血脉关系的继承人。 多么讥讽。 景行无声的抿了抿唇角。 林青柚低下头来,手指摸着他柔软的发,轻声说:“你还有我。”
景行低声:“我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