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程旭才看到卫书瑜和景镇的车一前一后的开出了小区,他歪着头看了一眼林青柚,然后撑着腿站了起来,犹犹豫豫地说:“青柚妹妹,要不然你先回家吧?我去跟行哥说一声,今天先不聚了?”
林青柚没吱声,只是跟着他一起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她盯着车开走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回家,我去看看景行。”
“也行。”
程旭想了想,抬手用力地抓了抓头发,又说,“那我就不过去了,行哥这会儿肯定是心情不太好。”
林青柚点了点头:“那你回去的路上慢点儿,我先过去。”
“行,我知道了。”
程旭冲她挥了挥手,一边给梁纪冬打着电话,一边转身朝小区外面走。 进了前院,林青柚下意识地朝刚才停车的地方看了一眼,东墙那边已经空了,只留下一棵枝叶随着微风摇晃的石榴树。 屋里也没了动静,房间最外层的防盗门已经被关上了,林青柚在门口踌躇的站了一会儿才伸手按了密码,开门进去。 客厅里很静,地板上有两个碎掉的玻璃杯,湿漉漉的水泼的到处都是,景行正半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 他的头微微低着,额前的黑发落了下来,遮住了眉眼,脸上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在他鸦羽一般的长睫下。 房间里重归平静,和往日并无不同,如果不是那两个碎掉的玻璃杯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是从来就没有人来过一样。 林青柚抿了抿唇,走过去在景行身边蹲下:“我捡吧。”
伸出去的手被他拦住,景行轻轻抬了抬眼,说话的嗓音听上去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别碰,会被扎伤的。”
他把捡起来的玻璃碎片放到一旁的纸盒里,又问了句:“怎么才过来。”
“嗯……程旭停车一直停不进去。”
林青柚随便编了个借口。 程旭的车技有目共睹,停车停不进去是常态,景行也没多想,随口问了句:“他呢?”
林青柚想了想,说:“他说有事,要回家一趟,今天过不来了,改天再过来。”
最后一块玻璃碎片放进纸盒,七月喵呜喵呜的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想往这边走,景行抬起眼来看它:“站在那儿别动,这里都是玻璃碴。”
大块的玻璃碎片已经被捡起来了,但地板上才残留着许多亮晶晶的小碎碴。 七月喵呜一声,犹犹豫豫地伸出了前爪,似乎是还是想往这边跳。 林青柚起身过去,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七月把前爪搭在她的手臂上,脑袋却还是眼巴巴地往景行的方向伸,林青柚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它的头,然后抱着它走了过去。 等走到景行面前,七月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了下来,猫爪勾着落在了景行的肩膀上。 景行侧头看了它一眼,怕它掉下去,他伸出一只手来,托了托它的身子:“怎么了?”
七月歪着毛绒绒的脑袋,黏黏乎乎地喵呜了一声,亲昵的舔了舔他的手背。 诧异于它的突然撒娇,景行有些意外地笑了一下,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忽然这么黏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小糯米团子特别投缘的原因,只要小糯米团子一过来,七月连他这个铲屎官都不搭理的,就嗲里嗲气地翘着尾巴,围着小糯米团子转,今天怎么忽然转性了? “撒娇也没用,我得收拾东西。”
景行揉了一把七月的脑袋,站起身来,托着它放到了林青柚怀里,“先和小团子玩吧。”
景行朝沙发那边抬了抬下巴,又说:“柚柚,你带它先去那边玩会儿。”
林青柚歪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地点了下头,抱着七月去沙发那边了。 收拾完地板上的残局,景行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卫衣,袖口已经不再往下滴水了,但摸起来仍旧有种潮湿的水汽。 他上楼换了件衣服。 踩上二楼的最后一层台阶,景行脸上一直维持着的轻笑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他抿了抿唇角,面无表情地往房间走。 柔软的长地毯藏起了脚步声,整个二楼,空气中静的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推开卧室的门,景行没有开灯,只是一边往房间里面走,一边抓着衣服的衣边儿,把身上的卫衣给脱了下来。 路过钢琴旁边的落地衣架的时候,他抬手从上面拿了件短袖。 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打火机,前几天拆开的那盒长烟还剩下大半,景行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伸手拿了起来。 他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敲了一根长烟出来,垂眸,点燃,而后眸光向外落去。 景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脸上往往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珠冰冷又漠然,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着,沉沉睫羽勾出的弧度锋锐异常,像是没有一点温度。 淡淡的烟草味道在空气中逐渐泛开,一点猩红的火光几番明灭的闪在他瘦长的指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根长烟燃到尽头,烫灼了手。 景行回过神来,低头瞥一眼,然后抬手把烟摁灭。 食指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他闭了闭眼,指腹不自觉的蹭了噌食指的指尖。 卫书瑜和景镇的剧烈争吵似乎还萦绕在耳际,景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一瞬间,又松了开来。 片刻,景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瞳孔藏着的情绪平静而无澜。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景行注意到他刚才放在茶几上的纸盒换了个位置,里面装着的玻璃碎片已经被人细心的用白纸包好了。 大概是怕清洁工在收拾垃圾的时候会割伤手,包着玻璃碎片的白纸外面一层又一层的缠了好几圈透明胶带,刚才被他随手搭在桌边儿的清洁工具也被放回了原位置。 林青柚正拿着根逗猫棒逗着七月玩,听到前面传来的动静,她抬头朝楼梯口看过去。 见景行换了件衣服,林青柚歪着头问他:“怎么才下来呀?”
景行没有回答,只是弯眸笑了一下,走过来坐到了她身边,问她一声:“饿不饿啊?”
已经快十二点了,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林青柚还没开口回答,眼尾的余光就先扫到了他的手指,目光顿了顿,她拉过了他的左手,微微皱起眉:“你的手……?”
景行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并不太在意:“没事儿。”
食指第二节骨节的侧面多了一道小伤口,大概是刚才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不小心被划到了,伤口并不算深,只是划的有些长,还在往外冒着细小的血珠。 林青柚跑去书房里,把医药箱拿了过来,用蘸着酒精的棉棒擦过伤口之后,她又从医药箱里翻了个创可贴出来,给他贴在伤口上了。 “手暂时不要碰水。”
想了想,她不放心的又嘱咐一句。 景行被她郑重其事地语气逗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怎么这么严肃啊?”
就这一点儿不打紧的小伤口,单单是听她这个严肃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做了个多大的手术呢。 林青柚眨了眨眼,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好脾气地由着他捏自己的脸:“要不然会留疤的。”
因为被他捏着脸的缘故,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景行又笑了下,懒洋洋地语气:“不是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么,留个疤也不碍事的。”
“不行。”
林青柚瞅他一眼,忽然正色起来。 景行挑了挑眉梢:“怎么不行了?”
林青柚一本正经地道:“你是我男朋友,那就是我的人了,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呢。”
她的咬字重音有意无意地停在了“我的人”这三个字的上面。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像是在宣示所有权的话,景行怔了一下,低头望进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林青柚也微微仰头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在景行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但那种情绪稍纵即逝,等她再想仔细去看的时候,已经捕捉不到了。 过了片刻,景行忽地笑了起来,眼睛弯着,眉梢扬起。 他稍稍往沙发后面靠了靠,就这样敛着下颌笑着看她,眉梢眼角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林青柚:“?”
这是什么反应? 按照正常男主角剧本的话,他不应该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再对她含情脉脉的表个白吗? 像是不满意他的反应一样,林青柚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也伸手掐着他的脸:“你笑什么啊?”
景行被她扑倒在沙发上,窝在沙发侧上的七月喵呜一声,从沙发上跳了下去,非常有眼色的把空间留给了两位铲屎官。 景行稍稍抬了抬胳膊,右手搭在了她的腰侧,防止她从沙发上掉下去:“嗯……怎么说呢?一瞬间有种霸道女总裁爱上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