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识周门绝活秘技。相应的,蒙头神君也知道对头是谁,他可不会将这个手下败将放进眼里,噢不,他已没了双眼,自然放不进去。但他几次信心满满的进逼,都让那层出不穷的花朵拦截阻隔,就算偶尔冲透花阵直面敌人,亦被其怪异拳脚逼退。绽放花卉层出不穷,大小形态品种品样无一重复!一时三刻,纵横四海半生的蒙头神君竟找不到丝毫漏洞破绽。蒙头神君心俞穴遭点左臂中刀,而后胯下遭巨物刺入漏血,元气实大伤,适才更提气于湖面奔行里许,真气早耗去大半,此刻面对曾经手到擒来之败将,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听敌兴叹。正所谓一枪在手,天下我有,周苍愈使信心愈强,原在蒙头神君手下一招也过不了,现不知不觉与心中最大阴霾鏖战上百招不落下风,怎叫一个欢喜了得。蒙头神君久攻不下甚是焦急,忽地心生一计猛地跳出花圃,窜至一旁观战的郭念舟身前,拳打脚踢,郭念舟心系周苍走得近,面对偷袭毫无回旋余地,周苍急忙挺枪刺击阻止,那想只一瞬之间蒙头神君已把郭念舟拿下,转身置之枪前!周苍大惊,硬生生止住枪击之势,枪尖只须往前再进半尺,郭念舟便要香消玉殒,蒙头神君冷冷地道:“周大公子,不想她死的话,便让我离开这里。”
郭念舟大叫:“公子别管我,蒙头怪恶贯满盈,千万不能放了他!”
听得郭念舟喊话,蒙头神君心更定下,他久攻不下,形势愈发不利,又自感无法顺利离开江心岛,便忽然袭击拿住郭念舟来威迫周苍,这个赌注算又下对了。周苍立枪,毫不犹豫道:“你只须保证郭姑娘安全,让你离开又何妨。”
蒙头神君点点头:“你划船带我离开,上得岸自会把她还你,若出古惑,别怪我辣手摧花。”
“此事我可答应你,但请神君也不可出尔反尔,随意动念。”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谈判好,转身离开,周遭官兵们虽不得命令,却很识趣让开一条道。登舟前,周苍回看二弟,发现周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看不清脸容。周苍划动小舟,于湖面速行,最后按指示在水草茂密岸边停靠,“神君,船已到时岸,请将郭姑娘放下走罢。”
蒙头神君听虫鸣之声不绝,确认已到陆地,点点头道:“是的,我该走了,但你也该走了。”
周苍不解问道:“神君你说……”未等问话说完,蒙头神君起身暴动,两掌一刚一柔,一前一后,往船尾周苍身上印击,周苍大惊,虽知蒙头神君阴险毒辣,却也未料到他更加卑鄙无耻,甫至水岸便把刚刚说过的话发过的誓只当放屁!可放屁还留下一阵臭味证明它曾经存在,蒙头神君的誓言,发了就算,连屁也不如。猝不及防的周苍只能微微侧身躲避,避开碑裂石第一掌,却无法躲开第二掌,呯的一声右膀被拍中,大叫一声,翻身摔入水里。蒙头神君又朝水里连打几记罡掌,湖面即如大鞭炮炸开,激起水花丈余高,浊泥滚滚,本已停靠的小舟被浪头打得剧烈摇摆。“周公子!周公子!”
郭念舟大叫,眼见周苍落水生死未明,她双眼充满绝望,老天啊,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残酷,好不容易与情郎相见,怎一转眼又要生离死别?她穴道受制无法动弹,心中只在盼望小船也将她翻到水中,就算死,也要和情郎死在一块。蒙头神君待浊浪平静,拎起郭念舟跳下船,悄立岸边。周苍挨得蒙头神君的一记绵掌,全身如遭电击,心经脉胳似寸寸断裂,摔进水里的瞬间明白蒙头怪势将己置之死地,强忍痛楚拼尽全力潜游开去,果不其然身后水面连番炸裂,浊浪逼仄滚滚。他静潜水下,直至憋不住才浮出水面,此时岸边黑漆漆静悄悄,勉力缓缓游回岸边,已不见蒙头神君与郭念舟身影。还好先前为救卢云芳,真气自丹田升起贯注全身尚留存,不但助他与蒙头神君斗了个势均力敌,更助他护住心脉抗过凶险殊甚的一击,不至危及生命。经历这次死里逃生,周苍对底线一词有更深认识,有些人的底线,只有线,没有底。岸边薄雪铺盖,周苍仰躺大口喘气,双眼凝望如墨夜空。与郭念舟相隔数年再重逢,相处时间仍是那么短暂,话儿仍未能说上几句,结局仍是惊人相似,最后都是郭念舟被人掳走,只不过这次,她的处境将更加艰险。周苍躺着想着,倦意与困意一齐涌来,竟在大雪中昏睡过去。拖着伤躯回到家已是第二天晌午,二弟周通与龙铁锚都在等他,见他有命归来甚是安慰,当了解得郭念舟杀人动机与遭遇,唏嘘不已,此番落于蒙头神君手中,几无生存之望。周苍拜托二人打探蒙头神君踪迹,龙铁锚道:“蒙头神君勾结西夏人及江湖宵小,鬼鬼崇崇潜进京城,行迹如此可疑,必有不利于我朝图谋,曾总管、周副使与我埋头商量,深觉事态严重,今日早朝已圼报皇上,皇上十分重视,指令务必在他们动手前将他们抓捕,我等已调动兵马城里城外搜捕,但有消息,立即会通知你。”
周苍点点头,道:“谢龙将军。还有那青莲邪教害人无数,又与西夏人勾结,绝不可留。”
龙铁锚道:“这层公子也可放心,我已将她们全部投进大牢,只待审查清楚,谁也逃不了狗头侧侍候。”
周苍大慰睡去,醒来已是两天后,下得床活动手脚已是无大碍,忽房门打开,香风扑鼻,一美妇款款走将进来,却不是丁秋芸是谁?“大伯,你睡醒了。”
丁秋芸甜甜一笑,手中捧了个托盘,盘中放一炖盅,。“弟妹,你来了!”
周苍颇感意外,虽同住一屋檐下,但上一回见她还是在蓝月天宫闹事那天,自此一直未曾相遇,可能两人都在刻意回避对方。“什么来了,这两天是我在一直照顾你的好不好。”
丁秋芸放下炖盅,又道:“知道你快要醒来,我特地去给你炖了条老山参汤补补身子。”
“弟妹有心。”
周苍道,房间只他们二人,有些局促不安“大伯,快趁热喝了这碗参汤罢。”
丁秋芸捧起参汤道。“谢谢弟妹。”
周苍不便推却,伸手接过,“二弟呢?”
“你二弟这几日可忙了,已经两晚未回家,这不,他三番四次传来口信嘱咐我来替他悉心照顾你呢。”
周苍十分感动,“大伯总是惹事生非,闯祸无数,教你们担忧费心照顾,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丁秋芸笑了笑没有接话,过半晌问:“参汤还烫吗,怎不喝?”
“不烫。”
说完周苍将参汤一口喝完,把碗放下咂了咂嘴唇道:“温度刚好。”
丁秋芸坐下桌旁,微笑瞧着他,“你坐呀,傻站着做甚?”
周苍有些尴尬,笑了笑坐下,眼光却落在那只喝干的碗上。丁秋芸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阿……苍,有些话儿我一直想对你说。”
周苍闻言不由一颤,与她独处本已令他不安,现还抛去辈份直呼其名,更让他如坐针毡。丁秋芸扑哧一声笑,“你很害怕我么?”
周苍挺了挺胸膛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我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丁秋芸道:“这才是我印象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小子。那你又为何坐立不安?”
周苍无可奈何,也不想东拉西扯,直接抛出问题关键处,“我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虽是照顾,可传出去会惹人闲话的。”
丁秋芸脸上一红,“只要咱们行得正企得直,又何必在意别人闲话?”
见周苍没有回答,又道:“我们原也经常在一起,那时你可没这么多顾忌。”
周苍听她提到从前,从前花前月下的片断如潮水一般涌来,心下有种抽搐的痛,道:“你原是丁家小姐,可现在却已成我家少夫人,身份大不相同,又怎能相提并论?”
“是啊,物非物,人非人。你恨我吗?”
丁秋芸幽幽问道。“恨又能怎样,都过去那么久。”
周苍黯然道。“你恨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丁秋芸鼓起勇气说出这一句话后,紧盯着周苍,仿佛要透过他双眼看清他心意。周苍仿佛已预料到说“是”的后果,那是条一旦踏上就永远无法回头的路,他轻轻摇头:“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