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没打上课铃,林念禾三人还没到村小,她回来的消息就传到了村小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以,当他们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到学校时,校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其中就包括满眼担忧的吴校长和苏昀承要找的周楚江。
“退烧了?开药了没?吃饭了没?看你这脸白的,不好好歇着跑过来干啥?听话,好利索了再回来上课。”
吴校长拽着林念禾的胳膊,试了她的体温后又觉得林念禾脸色不好,拧着眉头催促她回去休息。
林念禾笑呵呵的挽住她的胳膊:“我没事的校长,昨儿晚上就退烧了,午饭也吃过了,在国营饭店吃的小鸡炖蘑菇……您看,我能跑能跳的,不耽误上课,大不了我就坐着讲课嘛。”
吴校长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先觉得喉咙发痒,别过头去捂着嘴,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林念禾赶紧给她拍背,说道:“您看看,还说我呢,真正应该休息的人是您才对。”
吴校长咳嗽几声,缓过气儿来,兀自嘴硬道:“我这就是呛着了,啥事没有。”
她这咳嗽是老毛病了,最近天凉,咳嗽得更频繁些罢了,比起往年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不用林念禾开口,王淑梅便把自行车停好,扶住了吴校长的另一边胳膊:“呛着了也得好好休息么,大夫都说念禾没事了,您也别担心她了。”
“就是就是,我没事的啊……”
她们俩一唱一和的说着话,把吴校长扶进了她的屋子。
周楚江的视线随着林念禾的移动而移动,还没看几眼,眼前被一片土黄色占据。
他退后两步,定睛一看,是个信封。
顺着拿信封的手看去,苏昀承的脸映入眼帘。
周楚江干张了半天嘴,愣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苏昀承把信封递到他身前:“你叔叔托我给你带的信。”
周楚江惊讶不已。
他那个只会骂他的大老粗小叔竟然会给他写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周楚江怔怔的接过信,看到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的字,嫌弃撇嘴。
这种每一笔都能落到意料之外的字,的确是他小叔的笔迹。
他没看信,瞥了眼散开的学生们,又看看苏昀承。
他舔了舔下唇,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困扰他多时的疑问:“那啥,苏同志,你和林老师是在处对象吗?”
周楚江在知青点也不是白住的,至少他知道了谢宇飞和林念禾就只是发小,好朋友而已。
那么苏昀承……
周楚江想着,既然谢宇飞都是误会了,苏昀承为什么就不可能也是误会呢?
苏昀承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愣货,心底涌出浓郁的、想一巴掌抽死他的冲动。
“昀承哥。”
林念禾软糯糯的声音在苏昀承身后响起。
苏昀承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转身看向她问:“怎么了?”
“你下午有事吗?忙不忙?”
林念禾走到他身前,微仰着头望着他。
她的嘴角染着笑,附近有很多人,她的眼里却只有他。
苏昀承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周楚江的问话,也并不在意。
他说:“不忙,工作都做完了,最近没什么事情。”
在下一个任务出现以前,他都会很清闲。
林念禾满眼期待的看着他:“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挪一下我们班教室里的桌子?李二叔用料太扎实了,我搬不动。”
苏昀承想都没想就一口应下:“好,走。”
林念禾刚扬起嘴角,就听到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一句:“搬不动个锤子呦……这会儿不是你个瓜女子抱着牛娃满哪嘚瑟的时候了?”
林念禾的笑容僵了一瞬后便继续扬起,她没事儿人似的望着苏昀承,似乎在问:我搬得动,但是我就想让你帮我,行不行?
苏昀承似乎也没听到温某人的话,他拿着林念禾的书,问她:“这会儿来不及了吧?要不我等下节课课间的时候再帮你搬?”
“好呀,那你在哪儿等我?”
“去你班教室行么?”
“你不会无聊吗?”
“不会,我喜欢看你……讲课。”
“那好呀。”
他俩旁若无人的走了,留下周楚江捏着信站在原地,静静聆听心碎的声音。
他的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他的心碎成了无数片。
有学生路过,看他一脸悲怆,关心道:“周老师,你没事吧?”
周楚江回过神来,努力保持坚强本色:“没事,我就是想我小叔了。”
说着,他为了配合自己的言辞,立即撕开信封。
薄薄的一张信纸上,写满了乱七八糟的狗爬字。
“小免崽子,你他娘的给老子离林同志能有多远滚多远,人家咕娘有对向了,你在敢往他跟前凑和,老子把你腿打折……”
周楚江看完这封连署名都没有的信,格外确定这就是出自他小叔之手。
这语气、这脏字、这错别字、这一言不合就要掰腿的作风……只能是他小叔的手笔。
周楚江捧着信,突然有种全天下都在与他的爱情为敌的感觉。
啊!
他的爱人!
还未触碰就已远走!
啊!
他的悲伤!
比被麻雀吃掉的稻谷还大!
……
一年级教室里,林念禾突然打了个寒战。
苏昀承问她:“冷了?”
林念禾摇头:“没有,就是有种被怨念盯上的感觉。”
苏昀承哑然失笑,轻声说:“别信那些唯心主义的说辞。”
林念禾回过头,看着他小声说:“唯心主义也是有些好处的。”
“嗯?”
苏昀承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什么好处?”
“比如——”
“我可以期盼来生还能与你相见。”
林念禾眉眼弯弯,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眼底的自己的倒影。
霎时间,苏昀承只觉得林念禾的这句话不停地在他的耳边盘桓,一遍又一遍的叩击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可能也发烧了,呼出的气都格外滚烫。
他的耳朵红了,脸也红了。他看着林念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偏偏林念禾不放过他。
她问:“你觉得这个好处如何?”
苏昀承的呼吸更急促了些。
他的嘴唇翕动着,纵使还没想好,他还是先低低的发出一声短促的“嗯”。
他生怕自己回答慢了会让她误会自己不想与她再见。
但回答之后他又不满意,如此简单的一个字,感觉很应付。
可他本就不善言辞,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该如何回给她更好的表达。
苏昀承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