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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禾回到知青点时,温软软正一条腿跪在凳子上,身残志坚的切姜。
她显摆似的朝林念禾挥了挥菜刀:“念禾,我聪明吧?”林念禾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问:“你为什么不把菜板放到凳子上,然后坐着小板凳切呢?”
温软软:“……” 是啊,她为什么不呢? 林念禾憋着坏笑问:“是因为你喜欢单腿跪吗?”
温软软扔下菜刀,骂街的话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大爷!”
在京城,“大爷”真的很忙,每时每刻都被人挂在嘴边。 林念禾:“你品味这么独特,我温姨知道吗?”
温软软:“……” 看温软软那哑口无言的样儿,林念禾决定原谅她的冒犯。她帮她把战地下挪,等她坐安稳了又烧了壶水,自己回到后院去找热水袋。 她的行李里就有两个热水袋,是临行前林妈给她新买的。一个红的、一个蓝的,林妈说了,怀里抱一个、脚下踩一个,免得冻着。 林念禾把热水袋找出来,有些不放心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拿出体温枪量了一下体温。 依旧是36.8度。 她放松下来,拿着两个热水袋和一包止痛药出了门。 水刚好烧开,林念禾小心翼翼的提着水壶,往热水袋里灌水。 热水袋被烫出一股塑料味儿。 温软软等林念禾灌好了一个热水袋才问:“念禾,你不舒服了?用不用去卫生所?”
“没,赵叔腿疼,我给他送过去。”
林念禾解释道。
“那你拿毛巾包一下,别烫着。”“嗯,我知道。”
没一会儿,林念禾就抱着两个灌满热水的热水袋出了门。 雨好像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儿砸在人身上,生疼。 林念禾跑到仓库时,李大和已经不在了,地上的玉米又多了些。 关舅爷笑呵呵的望着她,问:“咋样?没摔着吧?”
林念禾站在门口把身上的水甩了又甩,笑着回:“没有,我走得可小心了。”
说罢,她便把两个热水袋给了赵会计,又拿了片止痛药:“赵叔,这药是止疼的,您吃一片。”
赵会计捂着热水袋,一边倒吸气一边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不疼。”
说不疼是假的,他就是不想糟蹋药。 林念禾去倒了水,笑着说道:“我家有亲戚在医院,这些药家里多的是,都不花什么钱的。”
说着,她把药和水都递给赵会计,“赵叔,别的时候我不管,这会儿您可不能倒下,快吃吧。”
赵会计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道了谢把药吃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药刚划过喉咙,他就觉着腿没那么疼了。 林念禾把药包放进兜里,觉得还是给赵婶更好些。以后他再不吃药,就让赵婶把药片碾碎了放到水里,骗他喝下去。 关舅爷看林念禾没什么事儿了,便催促道:“丫头,你回去吧,这边用不着你。”
林念禾却脱下了雨衣挂到门边,边挽袖子边说:“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这些玉米都得摊开晾着吧?我来弄。”
玉米都湿着,如果不尽快晾干,肯定是要发霉的。 关舅爷看她精神头挺足,不像要生病,又琢磨着这会儿知青点也必定人荒马乱的,估计她病了也没人发现得了,这么一想,他觉得还是让这丫头在自己眼皮底下呆着更好些,最起码他能第一时间知道她是不是病了。 林念禾一边把玉米棒摊到塑料布上晾着一边没话找话:“舅爷,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这哪说得准,幸亏咱今年抢收快,我昨儿听壮实念叨,胜利大队那头还剩下一大半没干完呢。”
“啊?那怎么办呐?”
“能咋办,冒雨抢呗。”
关舅爷拧着眉头,眼中带着愤恨,“曹满福就是个拎不清的,他们大队那些人,一个个眼睛里头都是自留地的那点儿东西,集体的活儿谁都不出力……这就是在给四个现代化建设拖后腿!是国家的蛀虫!”
土地是最公平的,你为它付出多少汗水,它就回馈给你多少粮食。 可总有人不信邪,总想着不劳而获。 林念禾等关舅爷骂够了才问:“舅爷,那他们交不上粮食,是不是就得吃救济粮了?”
“他们哪年不吃救济?”
关舅爷继续撇嘴,“今年再加上猪的事儿,他们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胜利大队的人和事儿,林念禾实在同情不起来。 她不跑过去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 她随口找了个话题:“雨下得这么大,这些玉米一时半刻的也干不了呀,要不我拿个毛巾擦擦水?”
关舅爷弯下的腰僵了片刻,抬头问她:“你咋不拿个扇子扇呢?”
“这样也行?”
林念禾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慢了?”
关舅爷直翻白眼:“你也知道慢啊,那挨个儿擦就不慢了?”
林念禾看了眼地上数不清的玉米棒,弱弱的说:“闲着也是闲着么。”
闲着也是闲着。 别说,还真有道理。 于是,包热水袋的两条毛巾被关舅爷和林念禾瓜分了,赵会计被烫得嘶哈嘶哈直抽冷气,差点儿就跳起来给他们表演一个生命的奇迹。 闲着也是闲着,关舅爷开始给林念禾讲他打仗时候的故事。 林念禾坐在小板凳上,听得津津有味。 关舅爷说累了,问她:“你爹娘不也是当兵的么,他们平时没少跟你说这些事吧?你也给我说说。”
林念禾想了想,摇头:“他们平时工作忙,很少有讲故事的时间。”
关舅爷的眼中迅速涌起心疼。 林念禾赶紧说:“不过我之前听昀承哥说过一个他的故事。”
“哦?说说。”
林念禾刚要开口,当事人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苏昀承挑着满满两大筐玉米,穿过雨幕进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头发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雨水。 林念禾立即扔了玉米棒,起身去给他倒红糖姜水。 苏昀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抬起一个筐,用力把上边的水甩下来。 林念禾拿着水壶走过来,等他把玉米倒到塑料布上才上前,没看出来他眼底氤氲的火气似的,满眼关切的问他:“昀承哥,冷不冷?有没有哪里难受?”
说着,她踮起脚尖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苏昀承看到林念禾的瞬间,很想把她拎起来质问她为什么不回去躺着。 可她的手正贴着他的头,还满眼关切的望着他哎。 她一定是担心他,所以才在这里等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