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不爱这个问题,林念禾直接问出口了。 温岚同志和王淑梅同志也温和耐心的给出了回答: “你三岁啊?要吃啥不会自己点?”
“肉都吃不下了,这天地间可是容不下你了。”
这一刻,林念禾好想好想跟她俩干一架。 看看王淑梅,再看看温岚…… 友情啊,你的名字叫包容! 林念禾哄好了自己,也擦了擦手,拿筷子吃饭。 牛娃睁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们,安静吃饭不发出一丝声音。 王淑梅这个有着丰富带娃经验的长姐很自然的照顾着他,帮他挑鱼刺,帮他夹菜,动作自然,丝毫不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疙瘩汤的热气扑在脸上,牛娃大口大口吃着饭,眼泪掉进碗里,又被他囫囵咽下。 一顿饭很快吃完,牛娃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念禾,小手攥着衣角,想说话又不敢说。 林念禾问王淑梅:“镇上哪有澡堂?”
王淑梅一脸懵:“我怎么可能知道?”
林念禾:“唉,指望你们为我分忧是不可能了,做人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她拉着牛娃的手起身,扬着下巴朝着不远处的派出所走去,完全没看到身后俩人无偿赠送给她的大白眼。 温岚和王淑梅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这还是温岚第一次来镇上,看哪都觉得好奇,时不时就拽着王淑梅问几句。 林念禾没理会她们俩,熟门熟路的去到派出所的门房,笑盈盈的朝里边的刘大爷打招呼:“大爷,您吃了没?”
“哎呦?”
刘大爷瞧见她,总是板着的脸上多了抹笑意,“吃了,你这丫头今儿咋有空过来了?”
“来镇上买点儿东西,正巧碰见了邻村的小孩,”林念禾拽着牛娃的手朝刘大爷挥了挥,“我想找您打听下,咱镇上哪有澡堂?”
“派出所家属院里头就有,”刘大爷探身看了眼被林念禾拽着的小泥娃,“这小崽子还没凳子高,能自己洗么?”
“那要不您受累,帮我找个靠谱的男同志帮忙带他洗个澡?”
林念禾打蛇随棍上,笑着问。 “成。”
刘大爷一口应下,看了眼林念禾,他探头扯着嗓子喊,“冯胖子!过来!”
“哎哎,来了来了!”
冯伟球似的滚了过来。 瞧见林念禾,他刚想喊“嫂子”,话到嘴边才改成了“林妹子”。 “冯哥你好。”
林念禾笑着说,“能不能麻烦你带这孩子去洗个澡?”
“啊,我这上班呢……”冯伟说着话,看向了刘大爷。 刘大爷直接翻了个白眼:“还缺你一个接电话的?赶紧去,就说我让的。”
“好嘞,这就去!”
冯伟回去跟同事打招呼,林念禾便蹲下来对牛娃说:“牛娃,你先跟着那个哥哥去洗澡,我就在这儿等你,然后我们去看爷爷,好不好?”
牛娃有些紧张,攥着衣角眼巴巴的看着她:“你……不去吗?”
“我不能和你一起洗。”
林念禾笑着说,“别怕,他是好人。”
“嗯。”
牛娃抿着唇点头。 瞧着还是有点儿害怕,但不敢发表意见。 林念禾从兜里掏出颗糖塞进他的嘴里,捏了下他的脸蛋说:“洗干净些,别怕。”
“嗯。”
冯伟很快出来,带着小牛娃走了。 林念禾目送他们远去,这才又笑嘻嘻的看向了刘大爷:“大爷,求您个事儿呗?”
刘大爷抖着报纸:“咋的?还有啥事儿?”
林念禾一手托腮,把前因后果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哄得老头儿红了眼眶。 “您看,牛大爷已经判了,前段时间还配合昀承哥工作,也算立功表现嘛,就让他们爷孙俩见一面呗?要不然老的挂心,小的也活不好。”
林念禾说。 刘大爷长长的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动容。 他喝了口茶,点头:“等会儿冯胖子回来了,让他带你们去。”
“好嘞,谢谢您。”
林念禾笑弯了眼睛,道了谢又谨慎的问了一句,“用不用打个申请?”
“不用,等会儿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刘大爷挥了挥手,“忙你的去吧,别跟我这儿碍眼。”
“得嘞,那您歇着,我等会儿过来。”
林念禾甩着小手走到自行车旁,拽着温岚的胳膊坐上横梁,朝她一扬下巴:“走,咱们去一趟供销社。”
温岚纳闷儿的看着她:“干啥去?”
林念禾:“吃饭?”
“你个瓜女子,供销社咋能吃饭么?”
“那么请问,去供销社除了买东西还能干什么?”
“……” 冯伟先带牛娃回了趟家,拿了洗澡用的东西,又找出来一身自己小时候的衣服,这才带着他去了澡堂。 牛娃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含着林念禾塞进嘴里的糖,连口水都舍不得多咽。 冯伟给他从头到尾洗了干净,换上干净衣服,他乐了:“哎,小崽子长得还挺好看。”
牛娃长得是好看,浓眉大眼像小女孩似的,就是太瘦了,肋骨根根分明,瘦弱的身体在冯伟的衣服里晃晃荡荡。 林念禾看到他时,抬手戳了戳温岚的腰:“岚姐,回去先给牛娃做两身衣服吧。”
温岚点头,拍了拍包袱里刚从供销社买的布:“今晚就做。”
兰县的监狱不远,出镇子往北十里,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说是监狱,其实更像是农场,犯人们每天都要干活,还有固定的接受教育时间。 冯伟在门口刹车,对林念禾说:“林妹子,你们几个姑娘就别进去了,我带牛娃去,你们就在门口这等着。”
林念禾点了下头,从王淑梅的怀里接过大包袱递给冯伟:“冯哥,麻烦你了,这些东西带给牛大爷吧。”
说罢,她揉了揉牛娃的头,对他说:“听哥哥的话,以后还能来。”
牛娃的眼圈儿含着泪花,抿着小嘴点点头。 冯伟一手领着牛娃,另一只手提着包袱,他去跟守门的同事说了几句话,因为刘大爷打过电话,他们很顺利的就见到了牛大爷。 牛大爷更老了。 他走之前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牛娃,自己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一个来月罢了,他好像老了十岁。 他是听从命令过来的,并不知道这回又是谁要见自己,乍见了牛娃,他瞬间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用米糊喂大的孩子,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样的梦,他每天晚上都会做。 他真怕自己动一下,梦就醒了。 “爷爷!”
与梦中一样,小崽子边喊边跑向自己,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只是今天,这梦的感觉格外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