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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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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邪之战结束,杀人魔血雨与白云舵主下落不明的五年后。河州郡国,泺河镇之外的封陵山下。一座装修气派,却屹于荒野的二层小楼屹立于两条官道的交叉口,此处也同样是河州郡国与外界的交界处之一。一般来说坐落于这种交通要道的都是由地方势力或是门派设立的驿馆,可这座二层小楼上却挂着“乌粥客栈”的招牌。客栈敞开着大门,如今并非泺河镇与外地通商的旺季,如今这座边陲客栈的大堂里拢共就有两个人。“好了,好了,别动啊……”一个穿着厚实的黑色布衣的男人正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将一根银针刺入跟前少女的后颈。被扎针的少女年纪约么十三四,穿的翠青色的小袄和白纱裙,背对着大门,瘦小的肩头时不时的抖动一下,喉头抖动,发出呜呜的声音。男子小心翼翼的将三根细丝般的长针分别刺入少女后颈的不同穴道后,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板,撩开了额前灰色的长发,哭笑不得的说:“你看你这孩子,我送你的炽火蜂是让你养着酿封陵蜜的,它们要真有毒性,我还会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吗?”

小女孩回过头来,她的双眸是墨绿色的,脸蛋清冷却不失可爱,只可惜皱着眉头不见笑影,眼睛也死死地瞪着为她针灸的男人。男人见状,也板起了脸,俯下身子捏住了小女孩的脸蛋:“唐~素~粥~咱们怎么约好的?想要杀我可以,但绝对不能让你自己遇到危险对吧?”

名为唐素粥的小姑娘眸子颤了颤,不甘心的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嘴巴里又发出了呜呜的两声,然后又赌气似的别过了头,不再看男人。“好了,既然你违约了,那么按照惩罚,接下来的一个月不准尝试杀死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出去玩,你不知道从哪儿弄的那本毒物书我就没收了啊。”

“呜!”

小姑娘砸了一下桌子表示抗议,可身后的男人却也同样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吓得失语症都复发了,还呜什么呜!真是的,你什么时候偷偷搞到了这种东西?拿酿蜜的蜜蜂去冶炼蜂毒,你连个器皿都没有诶?!也是亏了这些炽火蜂毒性小脾气好,要换了普通的大腰野蜂,你啊,就甭想给你姐姐复仇了!”

嘴上一边抱怨着,男人像是提着小鸡一样的掐着唐素粥的后脖颈,小心翼翼地将刚才刺进去的细针抽了出来,在观察了细针的成色后叹了一口气,将细针放回针囊。见小素粥还是有些不忿,男人正想要教训两句,身后却传来了客栈门被敲响的动静。笃笃的两声敲门响后,传来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有,有人吗……救命……”男人回过头,看见客栈门口站着一位红头发的少女,她半倚靠在门板上,弓着腰,半个身子跨过了门槛,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朝着男人这边伸了过来:“有人吗……”“诶,有,客官您这是……?”

女子用力的抬起头,看向男子,将伸出来的手攥成了拳头:“十……”“十?”

“十,十屉包子……”说完,女子噗通一下跪倒在了门前,撅着屁股,上半身趴在地上,翻出了白眼。——————————————“姑娘,够吃吗?您留神别再把我们筷子嚼了去啊。”

“素,素粥?咱们上周没卖出去的那批大馒头还没长毛吧?给她续上。”

“您喝口水,嗬……饿疯了吧您?你看你刚醒那会儿把我们笼屉咬的这大口子。”

“吃口菜吃口菜,诶诶,您别把鱼骨头拿起来啃,好家伙,真吃下去了?!”

灰发男子坐在餐桌对面,用观察史前巨兽的表情看着在自己面前风卷残云的红发女子。这姑娘也就十六七?看着年纪不大,却跟饿了十辈子没看见食物一样,一只手攥着两根筷子愣是当成鱼叉在餐盘里叉菜吃,另一只手攥着包子,拳头大的包子两口一个不带嚼过五秒的,旁边的立着客栈里的粥桶,眼看是已经要空了。男子啧啧称奇:“我错了,您进门说要十屉包子,我还以为是饿疯了不要命,合着您这十屉包子就为了开个胃是吗?”

终于,半个时辰后,在把唐素粥端来的八个凉馒头一并吃下肚后,红发女子抹了一下嘴巴,翻着白眼打了个嗝儿,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饱了。”

男子满面笑容的点了点头,指向了客栈的后厨:“不饱也不行,没了。”

他仔细打量着这位饿死鬼小姐,艳红色的头发,大红色的裙子,即便仆仆风尘让衣服蒙上了一层灰,也不难看出这身衣服不是寻常人家消费得起的。她现在眼睛晶亮,熠熠有神,跟刚才刚进门时的状态截然不同,应该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富家小姐吧……不过真的有富家小姐会吃的满脸油光,然后用小拇指甲抠牙缝吗?而且她刚才可是真把一条鱼的鱼刺硬吃下去了啊……“还未请教姑娘您怎么称呼……”“啊,叫我妙阳就行,掌柜的尊姓大名?”

“邬月白,您喊我邬掌柜就行。这边的是我的……妹妹,唐素粥。”

“嗯。邬掌柜看着倒是有几分面善,哈啊~”妙阳大小姐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眯起玫色的眸子打了个哈欠。邬月白见状笑着说道:“客栈里尚有干净的上房,您要是困乏了,先上去歇息一会儿再说,饭钱不急,明天结也行。”

“哈~~啊——不了不了,再住下去要被他们撵上了,饭钱就……嗯?饭钱?”

妙阳正揉着哈欠打出来的眼泪,一听饭钱两个字,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什么饭钱?”

“您真能开玩笑,我们店筷子都让您给嚼烂了三根儿了,住店吃饭,哪有不花钱的啊?”

“诶?”

一身艳红的大小姐眨了眨眼,漂亮的脸蛋满是茫然:“可是,你们这里不是驿馆吗?我是妙阳啊,天义盟的人不是可以免费在驿馆吃饭嘛?”

说着,她从侧包里掏出了一个木牌在邬月白面前晃了晃,邬月白苦笑的摇了摇头:“这儿匪患横生,驿馆早倒闭了,馆子也低价转给了我,看您穿得也不像是差钱的人,多少给几两银子就行。”

“……”妙阳沉默的看着邬月白,邬月白也看着对方,玫红和深灰的两双眸子互看了好一阵子,妙阳掩住了嘴巴,扑哧一笑:“不好意思,没带钱。”

邬月白闻言皱起了眉头:“这年头天义盟的弟子出门都不发活动经费了吗?我记得以前一趟不是有个五十两的补助银来着啊?”

“……都,都施舍出去了。”

红衣的大小姐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红着脸,低下了头:“我以为驿馆这儿能白蹭一顿饭,所以钱都在路上散了……来这儿之前,我已经十天十夜没吃过干粮了……”“您是拿我们的干粮帮您做慈善去了啊。”

“啊呀,这怎么办,我身上真没钱,而且……”妙阳为难的挠了挠头,却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喊道:“糟了,我都忘了还有一波人在追我!掌柜的,饭钱回头再给!”

说罢转身拔腿就要走,然而站在一边一语不发的唐素粥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抬腿一脚正好绊在了妙阳落脚的腿上,让她噗通一下摔了个大的。“诶?!”

妙阳抬起头来,发现唐素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小脸蛋上满是冰冷,皱着小眉头:“吃白饭,不行,不给钱,来干活抵债。”

“小妹妹!不是姐姐不给钱!而是,而是现在有人在追杀姐姐,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要是过来了,你们就危险了啊!”

妙阳的话让小素粥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蠕动了一下喉头,伸手敲了一下妙阳的脑袋:“不给钱不行,后厨很脏乱,邬月白总偷懒,缺人,来打扫抵债,你,不给钱就,不许耍赖。你吃这么多,赶上,五十个人,起码,打扫,一个月!”

“诶,小妹妹~”妙阳哭笑不得,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门外:“糟了!他们来了!!”

邬月白闻言眺望向了门外,从横莲山脉的官道方向上扬起了一大片的尘土,轰隆轰隆的从远方向着这里赶来,妙阳神色紧张的想要冲出门外,唐素粥却不依不饶的双手拉着她的胳膊:“不行!”

“小妹妹!钱我会还的,再这样下去你们就没命了!”

妙阳挣扎了两下,可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即便在情急之下用上了力气,胳膊还是没从这个娇小瘦弱的绿袄女孩儿的手里抽出来。“诶……”几经拉扯,远处的人马可就直直的朝着客栈这边赶过来了,看样子人数有个百十来号人吧,马蹄踏出的震动站在客栈里都能够感受的到。“糟了!快松手啊,小妹妹,来不及——!”

“好烦啊!”

几经拉扯,唐素粥竟倒先恼了,她一用力,一把将比自己高许多的妙阳公主一把扒拉在地上。“诶?”

被甩在地上的妙阳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无法理解自己是怎样被这么个瘦小的姑娘撂倒的,可现在为时已晚,追着她而来的那些土匪已经来到了客栈门口,下了马。妙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看来,自己终究还是给这家无辜的客栈带来麻烦了啊。腰挎横刀,满脸髯须的一个黑皮壮汉气势汹汹的朝着客栈走来,嗓门亮的震天响:“把天义盟的走狗给我交出来!!”

一边说着,他抽出刀来,一只脚跨进了乌粥客栈的大门。然而挡在他面前的却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小姑娘。气势汹汹的唐素粥皱着眉头,墨绿色的眼睛瞪着壮汉迈进客栈大门的那只脚,声音不大,但同样很有气势地呵斥道:“把脚,收回去!”

壮汉一看这小丫头胆敢吼自己,狞笑一声,挥刀就要吓唬吓唬这小女孩,可还没等他把刀挥下,腰部却一紧,两只脚离开地面让他失去了重心。“诶,诶,干嘛啊你们?!”

壮汉瞪大了牛铃一样的眼睛,让身后的同伴扛着硬是给搬出了客栈的大门,丢到了客栈外头,又来了几个土匪把他拖回了土匪群里,不一会儿,另一个身材瘦削的土匪走到了乌粥客栈门口,搓着手,满脸讪笑。“嘿嘿,唐,唐姐,您,您别跟那混账一般见识,他刚拜入我们山头没几天,愣头青一个,冒犯您了,给您赔个不是,嘿嘿,嘿嘿……您和邬爷爷都挺好的?”

小唐素粥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不吭声,小脸冰冷冷的,从鼻子里呼出了两道气儿,小小的胸膛不住地起伏,好久后才憋了一句:“有事儿说事儿!”

瘦土匪见状哆嗦了一下,点点头,抬手小心翼翼地指向了现在还趴在地上犯懵的妙阳:“那啥,唐姐,我们要那个人有用,您能不能……”“不行,她吃饭,不给钱。”

“对啊!吃饭不给钱,小弟帮唐姐收拾她!”

“所以,她得留在,店里干活儿!”

唐素粥抿着嘴唇,气呼呼的回头瞪了一眼邬月白后,抬头冲着瘦子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瘦子一愣,立刻把手揣进怀里:“她欠您多少饭钱?我双倍还给您,唐姐,行行好,这人我们真的急用。”

“……”唐素粥这次真没说话,她只是抬起了巴掌,门外的瘦子吓得缩回脖子后退了好几步,扭头吹了个响哨。就看见风尘仆仆骑着马过来的百十来号土匪齐刷刷的上了马,一个调转马头,呱嗒呱嗒的骑着马又一路风尘的往回跑了。就留一个被拖在马屁股后面的黑脸壮汉一脸懵逼:“咱们,咱们不是土匪嘛!?跑什么,干她啊!!”

瘦子等同伴们走远了,再度回身冲着唐素粥作揖;“小唐姐,得了,这人您留着有用,我们也没胆量跟小唐姐抢东西……不过,这大活人,贵栈是打算一直养着?”

“她干活一个月,就给她,自由。”

“……好。”

瘦子咬着牙,冲着一直微笑的邬月白作了作揖:“邬爷爷,小唐姐,今日是我们狂虎寨的崽子唐突了,一个月后我们再来接这位天义盟的姑娘,届时希望两位行个方便……”说罢,他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妙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狠话:“这一个月,您最好没事别离开客栈太远,要是出了这店门,说不准………”可他话没说完,唐素粥往前迈了一步,瘦子立刻吓得跟让石头砸了的猴子一样,嗖的原地蹿了个高,后撤两步挥手道别,乖的跟个宝宝一样:“唐姐再见!邬爷爷再见!”

说罢扭头骑上了自己的马,远远的就跑了。一切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安静。坐在地上的妙阳傻眼的看着气势汹汹的追来,又气势汹汹离开的土匪们。脑海里几乎要被问号塞满。她呆愣的看着冲着她走来的娇小少女,唐素粥还是蹙着眉头,冰冷的脸蛋有些气鼓鼓的,指着后厨的方向看着妙阳:“先把你吃的,那些东西,收拾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别坐着了!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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