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妙阳答应了“跟黑好好聊聊”后，黑并没有着急的跟妙阳开讲，而是招呼着妙阳处理战斗后的这九具尸体。唐素粥呆呆的在一边看着，在大哭了一通之后，她就一直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妙阳虽有些担心，但黑的话果然还是更让她在意。唐素粥如果真的还有一个姐姐，那么今早她情不自禁摸唐素粥脑袋时，对方那过于激动地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了，说不定她以前的姐姐也喜欢对唐素粥做同样的动作，自己的行为触发了她心中的回忆。而从那么激烈的反应来看……她的那位姐姐恐怕已经不在了吧……“答对咯~”耳朵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妙阳一跳，她浑身一个激灵，扭头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跟前的黑，黑满脸的笑容，手上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铃铛，在手里摇晃了两下。“你吓我一跳！”

妙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按照分工，她去处理屋子里那个被她解决掉的柯子昂，黑在外面处理其他几个尸体。因为刚才的战斗，许多毒素散步在房屋废墟的四周，虽然已经被火墙阻挡和蒸发掉了一部分，不过顾及到唐素粥的安全，妙阳还是决定把它们都处理干净了才安心。“嘿嘿，因为发现了好玩的东西了嘛！”

黑单手拖着一具尸体，另一只手摇晃着那枚黄铜铃铛，看样子曾经也是一件法器，不过因为主人的死去，寄宿在法器里面的灵力消散，在重新有人将其契约认主之前，它只是个普通铃铛而已。“黑姑娘若是喜欢，你拿着就是。”

“那可不行，这几个人是你跟小唐弄死的，我一点力气没出，老实说，我应该连拾取这些道具的权限都没有，顶多也就是帮你们收拾，嘿嘿。喏，这是你的了。”

黑将铃铛丢给了妙阳，妙阳抬手一把抓住，金属的手感在手心冰凉凉的，相当的有分量，应该品质不一般，妙阳很随意的把这个“战利品”收进了戒指，也没跟黑多客气，继续低头检查着残留在现场的毒气。“嗯~~~，不继续追问关于唐素粥姐姐的事情吗？我全都知道哦~”“我没揭人伤疤的兴趣啊。”

妙阳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唐素粥，发现对方依旧在盯着自己，赶忙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好奇心很重，但伤人的好奇心还是免了。”

“哼~嗯~~”黑笑了笑，把拖过来的尸体丢在了地上，指着尸体，用肘子碰了碰妙阳：“来，你看看这个。”

“嗯……怎么了？”

“看你刚才没看清楚就被我打断了，我特地帮你拿过来仔细瞧瞧，怎么样，看出点儿什么没？”

黑这次没有直接告诉妙阳任何情报，只是单纯地把尸体拿过来给妙阳看了看，妙阳也不明白她的用意，不过妙阳自己的确好奇唐素粥是怎样杀死这几个持阵者的。唐素粥本身的那强大的蛮力固然可怕，但战斗，杀敌并不是简单的力气大就说了算的，这八个持阵人虽然在运功维持阵法期间没办法随意移动，但只要死了一个人，阵法崩溃，其他七个人就应该会过来一拥而上。哪怕唐素粥用出乎意料的怪力上来秒杀了一个人，其他七个同时进攻也绝对不会是过来白给。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唐素粥战斗力真的卓群，神力无双，赶上这几个人又实在是太菜，真的打不过这个小姑娘，他们想跑总归是可以的吧？至少……不会是眼前这幅八个人排成尸体的画面。想到这里，妙阳蹲下来查看尸体。尸体的面色红润，面容没有经过任何破坏，是个凶神恶煞的秃头，大概三十岁的年龄，眼睛还睁着，瞳孔已经溃散了，嘴角和鼻子下面看不到血迹，身上没有明显的凹陷，一般来说受到强大的外力攻击时，他们的身上总会留下那么一两个凹坑才对。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让妙阳极为诧异，这个尸体身上还带着体温，虽然脉搏不再跳跃，但很明显感受不到这个人身上有中毒的迹象。妙阳虽然不是专业靠着下毒战斗的制毒师，但因为自身体质和七心堂的缘故，本身对毒素接触的相当多，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死于中毒……或者说一般的毒素……“嗯，猜得没错，他的确不是被毒害死的，他只是‘死’了哦。”

“……嗯？”

这是什么话？妙阳诧异的看着突然说了一句跟谜语一样的话的黑，黑咧开嘴巴，露出一嘴巴的尖锐牙齿：“所以我说啊，他只是‘死’了而已。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扰的情况下死了……死因是因为‘死’，很好理解吧？”

“……黑姑娘，你原本的工作是元宵节写灯谜的吗？”

“噗，哈哈哈哈。”

黑乐了，她挠挠头：“该怎么说好呢……你是阳明宗的人，信阳的是天上的太阳，昊天真君，对吧？虽然跟虔诚与否没什么关系，但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是有神明存在的，至少曾经是。”

“嗯……”妙阳皱了皱眉头，她隐约感觉到了黑这句话语气当中的一丝违和感，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黑继续说道：“有太阳神，月亮神，森林的神，大海的神……甚至医疗和学识都有对应的神，那么‘死’对应一个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死神……”“哦，通俗来讲一般会认为是地下阎罗吧，总之既然有对应的死神，那就说明死这个现象也是受到神掌管的——就跟你立下誓言，身为昊天信徒的你就可以获得神佑，让誓言绝对无法被违反一样，获得死神庇佑的人让人‘死’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妙阳皱起眉头，看着手下的尸体。因为“死”而死……因为被负责死亡的神明施展神力而死……“可据我所知，我们的九神信仰之中并没有掌管死亡的神明……死亡是自然规律的一种，自然的衍化……”“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笑的很突然，她捂着自己的脑袋，眉头撇成了八字，妙阳被笑的莫名其妙：“我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只是，你一本正经的用‘常识’来给我讲解的样子太过于好笑了，我一时间没忍住，抱歉，噗。”

止不住笑的女人抬起头来，咧开了嘴巴：“你刚才，在我提到了‘阎罗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异常反应吧？这个世界的人普遍认为死了之后会进入黄泉，然后在黄泉等待着转生，但却并没有‘阎罗王’这号神明存在哦。”

“……什”妙阳的脸色突然一变，她浑身哆嗦一下，诧异的看向了黑。黑耸了耸肩膀：“安心安心，我既然有读心的能力，那么你心中的那些小九九，身份来历什么的我自然都很熟悉啦——只不过……”她的表情变得十分愉悦，轻轻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妙阳的额头：“在大姐姐我面前说漏嘴巴，姐姐还只会以为你是可爱，可要是在非常讨厌你们这类人的面前暴露身份，说不定会死哦？”

“我们这类……你是说，我这样的有很多……”妙阳睁大了眼睛。“嗯~”黑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妙阳的表情后开口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吧，你们这样的人简直如同雨后春笋一样不停地往外冒，不过拜某人所赐，大部分人都被干掉了，那是个专门以屠杀你们这样的人为己任的家伙，而且现在还活跃在这个世界上哦。”

黑并不是在开玩笑，妙阳很清楚这一点。“我……明白了。”

妙阳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下面的尸体上。虽然自己的身份被这位黑看穿了让她十分震惊，不过根据天义盟的史料，以及自己小时候亲自接触过的血雨来判断，黑说的话绝对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毫无意义的威胁自己。不过比起那些，现在更值得在意的还是这个人的死状。九神信仰当中并不存在掌管死亡的神明……曾经妙阳在一本偏远的史料当中看到过，曾经世界上是有信仰死神的一部分人存在的，这个信仰的确存在过，但史料记载的非常少，是近乎于野史一样的记录，如果死神真实存在，那么信徒通过信仰就能获得让人死亡的能力未免也太耸人听闻了些。“所以说……您认为这些尸体是死于信仰死神的信徒？”

杀死这些人的……不是这个黑，就是小唐了。小唐会是敬仰死神的人么？“啊呀，我只是指出来这些人的死法而已，他们的死因就是这样嘛……至于你现在怀疑是谁干的，我可不能给你打包票。”

黑依旧是嘻嘻哈哈的，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可她越是这样的态度，妙阳的心就越是悬起来放不下。不，还是不要想这些了，就算小唐是死神的信徒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吧。只是面对未知的威胁，有些本能的恐惧而已。妙阳深呼吸两口，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又继续清理起来了废墟。————————————————————————————将所有的尸体聚集在一起，妙阳挖了个大坑，让她意外的是一直发呆的小唐跑过来开始帮忙，在拥有怪力的唐素粥的帮助下，一个能够容纳九个尸体的大坑很快被挖好了，妙阳将尸体们抛了进去，点燃了一把大火。在汹汹的火焰之中，这次暗杀彻底的以失败被埋葬，连通着幕后组织者的证据一起被焚烧成了焦炭。妙阳本不想带着小唐观看这个尸体焚烧的过程，但是唐素粥一直紧紧地挨着妙阳站着，虽然一语不发，但被黑点破了她姐姐的事情后，唐素粥对妙阳的态度发生了一种微妙而明显的转变。“好了，既然你没兴趣关心是谁在背后刺杀你，那我能分享给你的情报也不是很多了，唔嗯唔嗯……为了不让我久违的登场显得无聊，我就在邬月白回来之前跟你们一同行动一阵子如何？”

自来熟的黑举起手发表起了意见，打破了妙阳跟唐素粥之间尴尬的沉默，妙阳看向这个能够读心他人的黑，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心思，那么我来这里的原因你也一定很清楚吧。”

“啊，妖族叛乱的事情吧？”

黑打了个哈欠：“有个叫什么神子的人最近可真是大活跃，我在妖界偶然也会听到她的新闻——嗯~有一部分她的信徒还过来拜访过我，不过被我打发走了，我对她的‘大业’可实在没什么兴趣。”

“您……跟那个神子接触过？”

“喔，接触过她的手下，也读取过他们的思想——可惜，被那个神子煽动的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思考能力的年幼妖怪，脑子里只有对神子描绘的‘未来蓝图’的无限憧憬，和对他们信仰的神明的尊敬。嗨呀嗨呀……”黑无聊的摇了摇头，表示这些人实在是不值得拿来说，她用橘红色的眼睛盯着妙阳，挠了挠肚子：“而且，你心中明明知道，敢在妖界刺杀你的人必然是跟这些神子的手下有关系，说不定就是这起案子当中，跟妖族勾结的内鬼，可你现在把他们都烧死了，什么证据都没了。我觉得你这一手实在是糊涂了些，怎么，你是想要把天义盟从这档子事儿里摘出去，彻底美化成妖族的单方面闹事？”

“嗯。”

“诶，连否认都不否认一下吗……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实诚人。”

黑眨了眨眼：“我看看哦……因为太麻烦，就算抓到这些人的把柄，回到天义盟也没办法彻底把他们扳倒，更何况这些来刺杀的人只是阴谋网当中最末端的小角色……喔喔……看来我们的舵主大人好像有很多身不由己的考量啊。”

“我脑子里想的什么你都读得懂的话，我也就不用重新跟你解释了。”

妙阳斜靠着一面墙壁。焚毁证据，包括不听取之前柯子昂要说出来雇佣者的目的，都正如黑所说，是为了包庇天义盟的人。按照邬老板的调查速度，妙阳有理由相信这个男人能够轻松的调查出来事件背后的真相，可这里毕竟是妖界，是敌人的地盘，哪怕受到了刺杀，身为天义盟舵主的妙阳都不能让这些证据留存在这里，留给敌人任何的把柄。老实说，她跟来的目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不能让邬老板调查到太多关于天义盟的黑暗，尽可能的把一切黑锅都甩给妖族。人类的内乱必须由人类这边解决，至少，应该把损害降低到最少。“先说一句哦，姐姐可是很讨厌这种瞻前顾后，让人不爽的思考方式的……反正你这天义盟舵主的位置也是很随便的从前代手里接过来的，何必那么折腾自己呢？”

“你能读懂我的心的话，我应该也不用给你解释了吧。”

对自己的思考方式同样感到不爽的妙阳厌恶的吐了一口气，又往眼前的大火当中多放了几发火符，只希望把这些人的尸体焚毁的更透一点。一边处理着尸体，妙阳一边抬头，向黑问道：“之前您说过神子的人拜访过您……请问，您到底在这妖界当中是个怎样的身份呢？”

“唔嗯？”

黑闻言呲牙笑了笑：“不告诉你。”

“呃……”“是以天义盟的白云舵主而言不方便被知道的身份，你问了我也不会说哦，比起这个——听力好的你想必已经听到了，有一大队人马正在朝着我们这边赶来~当务之急，还是应付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