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拍的到位，阴阳怪气被对方当成褒奖之词全盘接受收，除了拳头时不时的捏紧之外，这次的沟通简直只能用顺利两个字来形容。这位妖族大统领的名字叫“单寒”，也不知道是誰给他取名的，墙壁上还有两张字画是这位将军自己写自己的名字，妙阳仔仔细细的端量了三十分钟愣是没在两张同样内容的书画当中寻找到一致的地方来。单寒对妙阳的态度极为亲和友善，想来除了马屁的功劳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来自邬月白的面子。结合他手底下士兵们对人类的警惕，和得知妙阳是邬月白使者后友善的态度，邬月白在妖族的面子显然是比妙阳心目中的要大很多。“不过单前辈，我有个问题，您是通过什么确认我是邬掌柜的使者呢？老实说，我虽非做贼心虚，但手头也没什么有力的铁证，就算前辈不信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哦？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其实并不是邬大师的使者，而是邬大师的朋友……或者说，邬大师的同行人，天义盟的白云舵主吧？”

让妙阳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书生君子一下点破了她的身份。怎么回事？难道妖族的人都会读心术？不能啊，我刚才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劲儿，正常人早翻脸了啊？妙阳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前辈说的不错，但我确实是同邬掌柜一起前来的，说是他的使者也没什么错。只是，您为何知晓……”“早些时候，我衔蝉国的军师子辅就通知了我们您的存在，从封陵山另一头来的客人，你来看这个。”

说着，单寒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幅画卷，缓缓摊开，上面似乎画着一张鸡蛋灌饼。“这是？”

妙言鉴于之前的经验，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单寒哈哈笑道：“这上面画的不正是姑娘您吗？一模一样，惟妙惟肖。”

“啊，嗯，可不是嘛。”

妙阳点点头，低头又看了看画卷上的那张鸡蛋灌饼，她很努力的分辨出来了上面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勉勉强强……勉勉强强说这上面画的是个人都已经得经过好大注意力了，凭着这个分辨的出来妙阳的长相，这次妙阳是真的由衷喟叹：“妖族人才是真的多啊，不知这位军师子辅何时见过我，我竟一点印象都没。”

“嗯？那日姑娘身穿有苏国灵使裘衣，不是跟我们军师子辅见过一面吗？”

单寒笑了笑，妙阳也笑了笑：“哦，那位大人啊，没想到只是见过一面，就能如此生动的把我的样貌临摹下来，当真功底了得，若是有缘见一面，我定要好好的代表我个人对这位军师表示一下感谢和尊敬——诶，你们这位军师住哪儿？回头我亲自拜访拜访去。”

“哈哈，军师大人日理万机，不过在解决了眼下的这些麻烦事儿后，姑娘想必会有机会遇见的。”

说到这里，单寒的表情又沉了下来，他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妙阳：“不过说到了这里……妙阳姑娘，既然你们人类都来到了我们妖族的地界，想来已经是展开过一番调查了，邬大师当天说过此事要由得他来全权包办，我们也就没有轻举妄动，不知你亲自过来一趟，是邬大师有什么要了解的么？”

“我们来到这里，勘察过了灵通村，说实在的……我觉得灵通村并不像是由外力被灭了门……我更怀疑是被偷猎走了。”

妙阳斟酌了一下：“您也知道，人类的数量有很多，我们不能全部的管理过来，但我们会为同胞做得事情负责。单前辈，并不是我给人类找说辞，只是偌大一个灵通村，偷猎者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将整个村子搬空，动静不可能小的了。”

妙阳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今天我在灵通村杀了几个偷猎的人，焚尸惩戒之时，尸体燃烧的烟火很快引来的贵方的巡逻军，我想贵军的效力不底，为何在眼皮子下面让灵通村被灭了门？”

“……哦？姑娘是责怪我们办事不利？”

单寒的声音淡了些许，妙阳摇摇头：“不，我是个外人，不像邬掌柜那样了解妖界，我只能用人类的常识来推断见到的事物，但显然妖界有妖界的规矩和生态，我不能因为我狭隘的眼界去断定发生在妖界的事情，因此特地来找先生解惑。”

恭谨，谦虚，姿态放的很低，单寒声音中的冷意收敛了许多，他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实话，我见到的人类，除了邬大师之外，大部分是一群蛮横无理，烧杀掳掠的恶人……这让我对人类有些偏见，但姑娘显然是跟邬大师一类的人，对于你，我乐意跟你讲讲这边的情况，还望人类的舵主能够在听明了情况后再下判断，不要让邬先生在妖族这些年来的努力白费。”

“我自然明白。”

因为比较高的初始好感，加上邬月白的面子，单寒给妙阳耐心的讲解了灵通村的特殊地位。正如同昨天邬月白说的，灵通村是妖族跟人类世界交互的一个村庄，在那里偶然看到人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这五年来因为邬月白的努力，妖族跟人类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大部分妖族还是不愿意相信人类，并且把灵通村的这群向往人类的家伙当做异类。灵通村严格来说是个三不管的地界，位于人界，有苏国，衔蝉国的边界，原本是属于一个熊人部落统治的，但那个部落因为某些原因迁徙到了北方，而留下的人再融合了许多因各种各样原因来到边境的人，组成了最初的灵通村。最早的灵通村说白了，就是一群被自己本土放逐出来的流浪民的聚集地，没人管这里的人做什么，即便是有外来的人类入侵，洗劫灵通村，也没什么人去管理这个村镇。但神奇的是，这个村子经过了大约一百年的演化，不知是因位置离着人界实在是太近，还是因为这里的人遇到了什么人类，村子里的居民渐渐地开始更接受人类的生活习惯，并且进行模仿，同时吸引了许多向往人类的高层妖族前去进入。在妖族，的确存在着像单寒这样的，喜欢人类文化，并且更乐意作为人类行动的妖怪，这部分妖族的进入给村子带来的资金和治安。五年前，一个男人从封陵山的另一端进入了妖界，最先进入的就是那个灵通村，并且跟灵通村的居民们进行了一定的交流。之后有苏国宣布承认灵通村的妖族具有基本的权力地位，定期的会派一些商人以极低的价格往那里贩卖货物。有苏国是妖族最会做买卖的国家，而跟它毗邻的衔蝉国自然也嗅到了一些味道，模仿着有苏国同样承认了灵通村。再之后，就是那个从封陵山另一端的男人在五年前达成了人类跟妖族在边界地区的暂时和解。经过奔走和行动，男人成功的说服了有苏国，衔蝉国两个大国的贵族和高层，或是使用武力，或是金钱收买，或是单纯的人格魅力征服，不论用什么手段，那个男人的的确确改善了妖族对于人类的看法，和平也顺手促成只花了数个月的时间，那个男人游走了两个国家，结束了长达百年的纷争。灵通村作为最亲近人类的村子，在这个普遍跟人类交好的风潮下，一下子变成了两国的宠儿。可因为最开始地区划分的不明确，而且邬月白也不希望两国为了争夺这个村子爆发争执，因此这个村子的位置就一直处于一种暧昧不明的状态，从安保到食物供给，都是相当的无规律。毕竟就算是热点地带，灵通村这个骨子里由流民组成的城市也不愿意接受大国的接管。一直到那起灭村事件发生，衔蝉国的巡逻部队发现了异状上报，才有了几天前乌粥客栈的那场争吵。“原来如此，灵通村是类似于特区一样的存在啊。”

妙阳徐徐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容我申辩一句……听您的描述，我愈发的觉得不可能是偷猎者做的了，不是说偷猎者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而是显然……这样一个村子被毁了后，能够达成某些更大的目的吧？”

“……”单寒也沉默了一会儿，他盯着妙阳的眼睛，皱紧了眉头：“人类，想要脱责吗？”

“并不是，人类犯下的错我肯定不会否认，但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认定是人类这边犯下的错，我觉得有些唐突了，结合我跟邬掌柜在灵通村住下的那晚上，遇到的袭击来看……”“什么？！邬大师遇到了袭击！？”

哗啦一下，单寒站了起来，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大喊道：“来人！列阵！！”

“诶，诶，你干嘛！？放心啦，都是些不成器的小狐狸而已，已经被打发走了啦！”

“……什么！是狐狸？！该死的有苏国，竟然敢！！”

“不论如何您先给我冷静一下！可能是那个自称神子的人做的好事，那些狐狸也报上了神子的名字，您冷静啊！”

好不容易，妙阳才把单寒给按了下去，这个书生的身体虽然瘦弱，但毕竟是妖怪，按下去费了妙阳好大的力气。“那，那怎么样，邬大师没有受伤吧？既然是狐狸，想必大师很清楚这不是我们衔蝉国做的，还请您一定要跟邬大师解释清楚，我们从来不养什么野狐狸啊！”

“好了好了，都说是一群不成气候都的小狐狸，跟本不可能伤的到邬掌柜的啦，倒不如说邬掌柜知道了他在你心里这么弱才要生气吧！”

“……姑娘，您还不知道邬大师什么脾气吗？！”

单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邬大师，邬大师可是出了名的……”“出了名的啥？”

“呃……”单寒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有点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他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再看妙阳真的是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咬咬牙：“您知道吗……当时邬大师来我们衔蝉国谈判的时候，邬大师曾经被一个大家族的公子用泥球砸在了衣服上，把衣服弄脏了……”“啊？还有这事儿？”

“然后过了两个月，当邬大师跟所有贵族谈拢了，陛下召集我们所有人在朝堂议事……那可是平时过年时才会有的，全体大妖集聚朝堂的盛会上……邬大师在发表自己的见解时，在两个时辰上提及了总共五十八次，那个丢他泥球的妖族，讲着讲着还跑到那个公子的父亲旁边坐着，慷慨激昂的时候嘴巴里的唾沫都能飞到那个大人脸上，那大人让吓的爬到了桌子下面，邬大师就站在桌子上讲了一个时辰，期间继续提了十八次自己被丢泥球的事情。”

妙阳最喜欢听的就是八卦，聚精会神的听完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啊……好小心眼啊，邬老板原本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诶诶诶！姑娘，小肚鸡肠和小心眼可都是你说的，吾什么都没说啊！”

单寒讲完故事后连连腿卸了责任，跟着苦着一张脸：“总而言之，邬先生的性格就是这样，若是让他以为是我们国家的猫妖……呃……那后果……吾是极其不愿意看见啊。”

“好了好了，应该不至于，不至于。”

本来快要因为推卸责任而争执起来的妙阳连忙安慰着单寒，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总之，还是希望您能明白，灵通村的灭门，在我……和邬掌柜看来，背后都有极大地可能是跟那个神秘的‘神子’教团有所联系的”“那就好，那就好，有了误会不论如何一定要解开，尤其是跟邬大师的误会。”

单寒吞了一口唾沫。“对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称呼掌柜的为邬大师啊？妖族这边习惯尊称别人为大师吗？”

“呃……”单寒抱起了肩膀，紧紧地蹙起眉头，咕哝一句，还是叹息道：“这个涉及到朝廷机密，我不能说。”

“……朝廷机密？”

“嗯，关于我们陛下的机密，这个说出来会得罪陛下，不是我信不过姑娘。”

单寒抱起肩膀，嘶嘶的抽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似乎回想起来了什么，脸上复杂的闪过了敬佩，恐惧，忌惮，服气等一系列精彩的表情，最后还是浓缩成了一声叹息。“总之，哪怕姑娘是邬先生的朋友，我也得提醒一下姑娘，没事儿尽量……尽量别惹恼了邬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