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田氏有问题，她的一切反应都合情合理，自己院里死了三个下人，且个个死相惨烈，摆明不是死于意外，必然要当众哭上一场的。甚至看她这架势，是奔着苦肉计去的，出了事，先自己狠狠罚自己一顿，罚到老夫人都看不下去，别人自然不好再抓着她不放，待风头下去，她还是府中的当家主母。这一套，她已经玩的炉火纯青。问题出在江子羽身上。江子羽身为田氏的亲生女儿，田氏那套楚楚可怜的招子她学的惟妙惟肖，按照以往的路子，她母亲跪下都哭成这样了，她也应该哭着卖惨，求祖母开恩才对。只要哭得祖母心软了，她们娘俩便安全了。江子鸢甚至自然而然的替她们娘俩分好了工，田氏边哭边往自己身上揽责，不管该不该赖她，她通通一口气揽到自己身上，反正她是一家主母，府中出了任何事，硬往田氏身上攀扯，也都能攀扯上。诸如‘我身为当家主母，鸢儿偷溜出府，当街打人，犯下如此大错，皆是我看管不严……’‘鸢儿放火烧书院，剃掉先生须发，殴打同窗，皆妾身纵容，……’等等。诸如此类，多如牛毛。田氏跟江子羽一唱一和，田氏拼命责怪自己，江子羽的任务则是哭诉母亲的不易……江子羽，你倒是哭啊？江子鸢目光直直落在江子羽身上，头脑渐渐清晰，江子羽不对劲。田氏已经按照自己的分工开始揽责了，江子羽却跟没听见一般，端坐一旁盯着自己脚尖发呆，连江子鸢审视的目光都没注意到。没了江子羽求情，田氏的哭声在沉重的气氛下，更显突兀。老夫人喝道：“哭什么哭，先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她们三个是怎么死的？因为何故？”

田氏身子一颤，低声道：“田嬷嬷她……”按照田氏的说法，田嬷嬷御下手段素来严苛，这两个丫鬟偷了主子的东西私下变卖，恰好被田嬷嬷撞见，双方发生口角，两个丫鬟怕被田嬷嬷责罚，起了杀心，不料反被田嬷嬷用花瓶砸死。田嬷嬷见杀了人，也吓坏了，惊慌之下畏罪自杀，一头撞死在树上。说完还不忘哭着自责：“都怪儿媳不好，田嬷嬷以前性子不是这样的，都怪儿媳去年提拔她做府里的管事婆子，她心态才发生变化，之前儿媳察觉她苛待下人，动用私刑，还曾罚过她，不想还是酿下大祸……”说话间，梁大夫上前对三具女尸进行简单的查验，汇报道：“禀老夫人，田嬷嬷确系撞树身亡，两个丫鬟也死于头部受击，且身上有动过私刑的痕迹，与夫人所说无异。”

江子鸢的注意力都放在江子羽身上，对于田氏的表演，原本只是顺耳一听，听到动用私刑时，江子鸢心头一跳，猛地朝两个丫鬟手上看去。下一刻，脊背瞬间挺直，手中茶杯‘哗啦’一声，摔个粉碎！这两个丫鬟，她见过！正是庆云苑搜人时，给她奉茶端点心的两个丫鬟，叫什么来着？雀儿！喜儿！那时雀儿主动讨打，她还讽刺田氏是不是有施虐倾向，吓得田氏把惩罚的事一股脑推到田嬷嬷身上，她也不甚在意。她不过是顺嘴一提，当时她心思都放在小草家人身上，根本没想调查虐待两个丫鬟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她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