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就给他惊住了。“我想让你到青帝国去。”

刘一鸣看着孙载之的双眼。孙载之两只眼睛中充满了惊讶:“这种任务…应该派一个更有经验的人去做……”“这件事，你比较有经验。”

刘一鸣双手手指交叉成团，放在办公桌上。“臣？臣才进行工作不过区区一年，经验还很不充足，青帝国使馆事关我国人口之来源，臣实在没有信心。”

孙载之说道。他不是谦虚，而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行，他人生前三十年和青帝国官僚打过不少交道，他无法忍受这些腐朽、贪婪、残忍、高高在上的官僚。他极其害怕，万一去了，看到青帝国官员的做法会忍受不了，给南华带来麻烦。“不是使馆的工作……”刘一鸣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人工作干的好好的，突然要取消人家的职务，送到天远地远的地方，去做一件看起来希望渺茫的事。看着孙载之好奇的眼神，刘一鸣摸了摸鼻子。“我这里有一份安全部门的档案，你组织过反青帝国政府的团体，并且准备过武装对抗？”

刘一鸣拿起一份薄薄的档案。“是的，臣在政审中有交代过，彼时青帝国大建海军，总价不过800万两的款项，加税比例却是2000万，落到实处，更是不知增加多少倍，百姓民不聊生，臣…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孙载之有些忐忑的说道。不论在那个国家，这种试图颠覆政府的做法都是不被容忍的，他不怕刘一鸣因此不用他，但是他怕刘一鸣也是如青帝国官僚一样，毫无容人之量，更无凌云之志。“别紧张，安全部门的调查报告显示，你拉起过一支志同道合的队伍？”

刘一鸣挥了挥手，示意孙载之不要紧张。“都是反清义士，在同一个目标下走到一起，并没有谁拉谁。”

“南华，建立在海外华人身上，在外游子肯定是想家的，但是我们没有回家的条件，你在外交部，应该有感触。”

刘一鸣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臣…深有感触，南华与青帝国，也就是远隔重洋，不然可能我们就先打起来了。”

孙载之点点头，满脸遗憾。不同的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孙载之看到的是南华与青帝国制度和文化上的冲突。南华也是帝国，也有皇帝，但是和封建制度有本质不同，工业社会和农业社会的不同，人民思想的不同，南华已经出现第一代，双方愈发渐行渐远。而从刘一鸣的角度，看到的就更多了。打回去？怎么打先不谈，打下来后如何处理？小农经济和工业社会的矛盾无法调和，地主阶级一定会抵触南华的统治，因为南华的制度中没有预留他们的位置，地主不仅仅是地主，地主同时是商和士，拥有大量特权，南华会保留他们的特权吗？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哪怕是法国愿意看到南华鲸吞青帝国，不仅仅是市场问题，还有青帝国那四亿人口。英国为什么能成为世界霸主？除了纵横四海的海军，还有女王头上的明珠——印度，提供大量劳动力和市场。“想要对抗西方，重现华人的荣光，仅仅凭借南华是做不到的，如果能够形成华人联盟，那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刘一鸣说道。孙载之更疑惑了，不就是联盟那一套吗？他确实不擅长同青帝国官员打交道，打架倒是可以，青帝国的文官他自信可以打三五个。“但是现在的青帝国太衰弱，封闭，腐败，无能，且被一个故步自封的统治阶级统治着，不能表现应有的作用。”

刘一鸣看着孙载之的眼睛。孙载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复咀嚼刘一鸣的话。“这？这！陛下…您是想……让青帝国经历一次改朝换代，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新生的国度比较有活力。”

孙载之摸了摸下巴。接着，灵光一闪，想起刘一鸣说他拥有组织反青团体的经验。“陛下是想派臣回去，搅乱青帝国，或者干脆推翻青帝国政府？”

孙载之现在的感觉有些复杂。青帝国还立在那儿，总体来说处于和平稳定状态，一旦动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想让你回去，领导一次革命，君主专制已经渗透了那片土地上上下下，三纲五常禁锢了她的活力，必须结束这种状态。”

刘一鸣点点头。“我们得到消息，美日俄三国已经达成一致，要对青帝国采取军事手段，最新消息是，沙俄已经向青帝国下达最后通牒，要求交出东北的控制权。”

“什么？理由呢？”

孙载之有些迷茫，他只做了一天船，不是一个月，怎么都下最后通牒了？刘一鸣闻言，摇了摇头，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孙载之见状，沉默了下来。“能成吗？”

孙载之轻声问道。和历史上不同，历史上他有极端的民族使命感和责任感，因为他们无路可退，退就是亡国灭种，民族沉沦。而现在，南华——这个由华人组成的国家活力满满，国力强盛，他们可以来南华实现他们的报复。孙载人起初只是来南华考察，然后发现，南华可以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而且这里有目标，有方向，前途光明。“我不知道。”

刘一鸣摇摇头。方向早就变了，起初刘一鸣还只是蝴蝶，现在刘一鸣已经成长为风暴，可以通过经验中的脉络去估计世界走向，但是一切已经是未知数。“如果成功，进，华人联盟后，凭借人口，资源，国土面积，华人能和盎格鲁撒克逊人争一争，退，互相援助以自保没问题。”

刘一鸣说道。“为什么是我？”

孙载之疑惑的问道。“性格，你有恒心，且有一颗为民族奉献的心，这个任务注定是长时间的，还会经历无数的挫折以及失败，你是最好的选择。”

刘一鸣吸了口气。“如果你愿意接受，你的职务将被取消，明面上，南华只保留你的国籍，不过情报部门会配合你们。”

“我们？”

孙载之好奇的问道。“是的，有一批人，他们都有一颗愿意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心，但是恒心、阅历上，不如你。”

刘一鸣回答道。这批人，主要是留学生，一部分人留下了，一部分人要回去，回去的这部分人，肯定会不满青帝国的，毕竟，老妖婆一切改革都是为巩固自己的权力服务。“我……去。”

孙载人没有激昂慷慨，而是有些犹豫，又很平静，说完之后，还好似松了口气。“你有什么要求吗？”

刘一鸣问道。“我还是南华人。”

孙载之说道。“当然。”

刘一鸣点点头。南华最大的魅力——活力。当大家的劳动能得到相应合理的回报后，人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人民脸上有笑容，与青帝国统治下麻木、贫困、愚昧的人民达成了鲜明对比。在青帝国统治下迷茫的知识分子们，很容易将南华视为理想国，也就留了下来。“我死后，想埋葬在夏威夷，衣冠冢也可以。”

………“想家了？听说你还有孩子，怎么会想到来干这杀头的买卖？”

黄兴从孙载人背后走过来，勾着他的肩膀。“是克强啊……能不想吗？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孙载人看着消失在地平线的婆罗洲。“嗨！这件事急不得，兵者，国之大事也，中途那天有空，回来看看不就得了？来回也就半个月。”

黄兴伸了个懒腰。“这怎么行？做事怎么能三心二意？”

孙载人摇了摇头。“此行，还要看克强你的了，但愿早日成功……”黄兴和孙载人上船刚认识，一见如故。不过黄兴和孙载人不一样，黄兴留学日本后直接回国，本来只是宣传革新思潮，然后日俄战争爆发，青帝国被波及不少地区，唤醒了他。1904年，黄兴组织武装反抗，失败后逃到法租界，搭乘法国轮船来到南华，被南华所吸引。但是并没有直接想留下来，而是在建设兵团学习战术、组织、屯垦、后勤等，想等待时机返回。现在，时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