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根,也打了几百发子弹了。咽了口唾沫,黄文炳瞄准卖煎饼的小贩……的左后方,扣动扳机。砰!枪声响起,子弹掠过人群,掠过小贩的右手(二者面对面,左右相反。),命中正在逃跑的间谍左腰部(二者同向,左右一致。)。子弹带着巨大动能,击中了其左肾,翻滚中,其左肾直接被撕碎。肾脏破碎产生巨大的疼痛,刺激人体的保护机制,他晕了过去。“大家放心,我们是抓间谍,不要慌张……”黄友光安抚着人群,并让队员去将人抓住。“文炳,文炳!怎么了?”
等队员帮间谍简单处理伤口,被抬了过来后,黄友光才发现黄文炳正倚着墙,脸色苍白。“心慌的厉害……”黄文炳用枪杵着地面,右手扶着墙,吐出五个字。“放松~放松~~~,没事了,深呼吸,大家都没事。听我指令,呼……吸……呼……吸……”黄友光熟悉这个状态,轻轻的拍着黄文炳的背,温柔的说道。这是应激反应,许多新兵第一次上战场都会出现,特别是近距离出现爆炸,遍地尸体甚至遍地肢体。不过按道理说,黄文炳是老移民,建设兵团呆了那么久,后来又是民兵队长,手里没些爪哇部落土人的命,那是不可能的。就先锋镇,上千公顷的良田,连绵的橡胶林、香料近,原先并不是无主的……后世,一句开拓的时代,概括了这几十年间所有的一切…“呼……我没事了队长,好多了。”
好一会儿后,黄文炳双手撑着膝盖,缓了过来。“怎么搞成这样?身体不舒服吗?别勉强,不舒服就先休息,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黄友光松了口气。“没事了,刚刚就是害怕,要是偏一点点,打中谁就不知道了。”
黄文炳摆摆手。人群太密集了,他在开枪之前只是觉得这些人“碍事”,扣动扳机后,才猛然反应过来。然后就是害怕,惊恐,特别是间谍飚血的地方,根据简单弹道估算,子弹距离卖煎饼的小贩不会超过二十公分。这个小贩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如果今天他死了,他的父母妻儿会怎么样?即便有着巨额赔偿,但是人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吗?一个家庭毁了,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吗?“队长,这人必须马上送医院,给他打几针,还有机会审一些情报出来。”
队员打断了黄文炳的深思,阻止了他钻牛角尖。“那就快送医院!”
黄友光去路边小店借了块门板,把人放在上面,就往医院赶去。这名间谍是一名地区性头目,他们挖了那么久才挖出来,掌握着泗水所有日本官方间谍的名单。其中有不少是潜伏多年的间谍,正是因此,黄友光才下令在这种闹市区开枪。虽然一个人没伤,但是他回去后,依然会受到惩罚。………深夜,黄文炳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没睡?还在想上午的事?”
黄友光回来拿衣服,看到黄文炳坐在门口抽烟。“队长,就是……我在想,我要是打偏了该怎么办。”
黄文炳看着地上一地的烟头,神色迷茫。“事情过去了就别想了,我的错,考虑的不够周全。”
黄友光拍拍他的肩膀。“今天上午的事,一是我相信你,你在培训课上展现的枪法让专业狙击手都大吃一惊。二来呢,是我个人的问题。”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间谍,那个间谍手里拿着不知道多少情报,还有巨大的情报网名单。”
“之所以不是自己开枪,那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但即便是重来一次,没有你,我还是会开枪,我可没有那个枪法。”
“为了保险,说不定,我第一枪就是打的小贩,然后第二枪再打目标。”
“你这是救了我。”
黄友光毫不客气的抢过黄文炳手里的香烟。黄文炳面色复杂,没有说话,黄友光见状,开始了忆苦思甜。“你来南华的时候只有十来岁吧?”
“我来南华的时候,已经十九了,我还记得,那是光绪十八年。”
“我们村儿遭了大水,大水过后田地绝收,谁都能看见饥荒。”
“我们村儿都是一个姓,都是一家人,族老做主,将族中钱财集中起来,买来了粮食。”
“就凭着这批粮食,饥荒来临时,两个月,我们村儿没饿死一个人,然后……这消息被嫁进来的媳妇儿捅了回去,她家里被饿死了。”
“先是周围村子来借粮,借的多了,借粮不成,就成了抢。”
“发生了几次械斗,死了十几个人,好容易守住了,流民来了。”
黄友光将烟头扔掉,一脚踩上去,用力的扭了扭。“流民过后,我们村儿九百多口人,三百多青壮,没几个活了下来。”
“我带着两个同村儿的弟弟妹妹跟着流民,流窜一个又一个地方,挖过草根,啃过树皮,吃过观音土。”
“你说,我一个村儿,我黄家,丁口近千,为什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你说,要是没人告密……”黄友光看着黄文炳。黄文炳心中有着怒火,虽然黄友光有了理由,但是却显得他非常自私,甚至不惜赌上无辜人的生命。“国家和我那个村儿是一样的。”
“南华开国没几年,咱们还一穷二白,只有个爪哇岛的时候,就和荷兰人打了个血流成河。”
“后来又和日本,西班牙,到处打过来打过去,才有今天。”
“为什么?不过就是钱粮,这片土地太富饶了,随便撒点种子就长,咱们抢得,别人就抢得。”
“走吧,你也算民兵代表,我带你去看看,只能看,不能说,不能动任何东西,有什么问题,憋着。”
黄友光笑了笑,拉着黄文炳就走。……泗水医院,地下室。一个人腰上绑满了绷带,被死死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一旁有一个医生,正在给他输血。“黄队,来了?这是?”
“我队员,三宝垄来的,队里其他人都认识,监督我的。”
“身份证明。”
“行,进去吧。”
经过三个哨卡后,黄文炳看到了他今天中午抓的人。“老黄,你来晚了,这人骨头软,审讯结束了。”
一个满面笑容的男人迎了上来。“结束了?”
黄友光一愣。“没办法,这人伤的不轻,治疗起来很麻烦,成功率三成不到。”
“稳妥起见,我直接给上了药,迷迷糊糊的,他啥都说了,这是审讯记录,你看看。”
黄友光接过审讯记录,看了看黄文炳。“你看,根据他交代,泗水里至少有三十多人,从青帝国伪装成潜伏过来,打入了我们内部。”
“底细不清的,只能是大规模移民时期,潜伏时间最起码十年往上了。”
“十年,足够升到一个不低的位置了。”
“你想想,要是我们的兵力部署对日本单方面透明了,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说呀!我不后悔,即便枪毙我,我也不想我儿子再吃观音土。”
“被枪毙,可比被饿死或憋死,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