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团团长，我命令彻底执行移风易俗计划。”
候德辉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着书。书是阿布盖达王找来的，书皮是某种动物的皮，纸张泛黄，看得出来是一件历史悠久的东西，每一次翻页，候德辉都收着力气。“历史悠久，但是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股蛮荒的味道。”
候德辉摇了摇头，放下书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李炎才能清楚的看见他的脸。候德辉双眼布满血丝，黑眼圈像烟熏妆一般“长”在脸上，加上他冷这个脸，标准吓哭小孩儿脸。“郑司令来消息了，拒绝了我们继续停留的要求，命令我团以最快速度北上库伦，歼灭叛军，消灭博克多格根。”
参谋长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命令，第一营立即接管寺庙，查找犯罪证据，从重处罚，今夜之前完成全部审查工作，明天一早，拔营，目标库伦。”
候德辉沉默了良久，最后咬了咬牙说道。“不必，郑司令的意思，移风易俗的政策已经被上面接受，郑司令会在近日卸职，王旭将军会接手指挥权。”
参谋长叹了口气。候德辉的命令几乎和抗命没有差别，一旦传出去，等待他的只有接受审查，提前退役一条路。任何国家，任何军队，无论战斗力如何，都无法接受军官抗命，不论命令是否正确。因为有时候，在士兵看来极为离谱和过分的命令，说不定是上面故意的。比如，正面牵制进攻，撤退时断后的部队，等等。抗命的结果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无法更改抗命这个事实。如果不严加处置，以后其他人是不是也能以“这是错误的命令”为理由进行抗命？慈不掌兵，因为心慈手软容易错失战机，更容易失去指挥官的威严，让士兵会“想当然”的面对命令。“有王旭将军出手，证明总部的决心是很强的，而且这件事，究其原因，是宗教造成的，这种蛮荒落后的观念必须要从根子上入手才能改变。”
李炎见候德辉有些意动，在一旁说道。王旭是陆军四大天王之一，战斗风格偏于激进，喜欢兵行险招，但是这不是他最出名的，最出名的是他的心狠手辣。十年前，南华得到了吕宋群岛，上面有记载的有大几百万当地人，未能记载的部落人口也不低于百万。王旭在吕宋群岛担任各种职务六年，当地人口只剩下二百万左右，绝大部分是女人和小孩儿，且所有的小孩儿接受的都是封闭式汉化教育。王旭还曾在阿拉伯、美索不达米亚担任总督、建设兵团司令等职务，都是在当地人活动比较活跃的时候去的，他走的时候，当地人都比较听话。“命令，收拾行装，下午两点出发，在乌兰察布盟呆的够久了，向总部寻求空中运输队投放补给，我团将日夜兼程北上库伦。”
候德辉思索再三后点点头。其实听到王旭要来之后，他就被说服了，只是刚说出口就改口，总要做做样子。让他变成这副模样，还要对寺庙下手的原因，来自于前几天缴获的那个皮鼓:喇嘛法器——阿姐鼓。以羊的皮作为鼓面，木头作为鼓身，制作成的普通乐器，称之为达玛茹。而密宗修行时，修行双身法，也就是双休时，会用到达玛茹的进阶版。达玛茹是双面鼓，成为密宗法器后，材料从木头变成了头骨，左侧由十六岁左右的男性头骨制成，右侧由十二岁左右的女性头骨制成。鼓面有以牛羊皮制成的，也有以圣洁少女的皮制成的，后者就是真正的阿姐鼓。以人骨制成鼓锤。密宗传说中，这样的鼓能沟通神明。在被制成一面鼓之前，为了保持圣洁，少女的舌头会被割掉，耳朵被刺聋。随军前进的喇嘛医生，也许有些身份地位，得以随身携带阿姐鼓，在进入战俘营之前，收集个人用品时，被收了上来，作为宗教用品保管。现在，那名医生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候德辉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冲动，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见过的尸山血海多了去了，他甚至能够面不改色的在腐烂发臭的尸体旁吃饭。但是当他拿到阿姐鼓，知道其来历后，一股冷气从胸口往外扩散，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然后，他想起了自己的外甥女儿，他姐姐的第一个孩子，十二岁那年，非常活泼开朗的一个孩子，每次他休假，她都会第一个冲向他，边跑边喊着“舅舅”。一个原本健康的孩子，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神鬼宗教原因，将她的耳朵刺聋，舌头割掉，理由是听到时间污秽、口吐粗鄙之语，会破坏了她的圣洁。多么可笑。然而，这种可笑，已经在喇嘛教持续了数百上千年。（有些人认为这东西只是为黑而黑不存在，我在不止一个博物馆看见了阿姐鼓，也许是假的，但是有藏品，总不会空穴来风。）………“司令，你要回去了？”
黄正方依依不舍的看着郑磊。郑磊轻轻点点头，签好黄正方拿来的后勤清点清单。“袁宫保已经在逼宫了，京师已经被我们牢牢掌握，战争已经结束，我就在这儿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郑磊将文件存档后说道。袁宫保已经说服纠集了各汉大臣，献城投降，以争取优待。同时，太还说服了部分满贵，包括以庆亲王为首的巨贪集团——他们认为这样能保全他们的财富，殊不知，他的财富早就被姜旺盯上了。开玩笑，就一个庆亲王，光在英资银行的存款就有七百一十多万英镑，这种老狐狸奉行狡兔三窟原则，不可能只有这些。作为对比，奥斯曼帝国向南华借款三千万英镑，最终能回到奥斯曼的现金就九百万，却付出了关税和土耳其海峡海关的部分控制权。刚刚开工不久，原一战最强大战舰，装备四座双联装381毫米主炮，排水量三万三千吨，最高航速25节，以伊丽莎白女王命名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造价二百四十万英镑。庆亲王的财产，可以建三艘。即便以大英帝国的财大气粗，在战争气氛越来越浓厚的一九一二年，也只开工的五艘。什么叫蛀虫？和珅算什么？和珅还能做事呢，庆亲王的能力……“那，您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调回去吗？”
黄正方期待的问道。郑磊闻言正在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立马又恢复正常，但是也没有立马回复。黄正方见状，就知道结局了，不由得有些失落。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两个姐姐和侄子们了，听说三姐马上也谈了一个对象，大姐又生了一个侄女儿。他还想着，战争结束了，他就能回去看看，至少不要缺席姐姐的婚礼。“你还年轻，应该多锻炼。”
郑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接下来，要成立草原边防司令部，下设三个军，我已经推荐你去其中一个军任副参谋。”
“你很不错，可以说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后辈之一，只是行事还有些稚嫩，这是个非常不错的锻炼机会。”
“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干，干两年就能把你的准将军衔落实下来。”
郑磊以为黄正方是想退役了，不然强调战争结束了干什么？他们这个司令部是极为不正规的，本质上是由南华成立的革命军雇佣兵司令部，黄正方这个参谋长肩膀上抗的战时上校，并不稳定。并不是黄正方的能力问题，而是他的年纪问题，二十啷当，还没结婚，贸然升太高，没好处。有些东西不单纯的能力问题，黄正方如果回去了，一个二十岁的上校给他，确实牛，然后呢？本土并没有多少位置给他，考虑到他的等级和年龄，最大的可能是送去总参谋部，憋个十来年，再考虑升职的问题。这不是恶意压制或者论资排辈，而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处于年轻气盛的阶段，上校外放，可以任师旅级主官了。起家阶段，二十来岁的将领还能理解，毕竟要一股冲劲儿，敢拼敢打，凭的就是一股血气。但，南华军队已经步入成熟阶段了，一切服从整个军事体系，一个稳重的人，比一个敢打敢拼的人更受青睐。这是现实决定的，军事不是开玩笑。一个杀敌一千自损一百但成功率百分之五十的计划，在参谋部看来完全无法和成功率百分之八十，但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计划。激进的将领考虑的是怎么赢的漂亮，而参谋部考虑的是怎么稳妥的赢，政府考虑的是如何立于不败之地。“草原边防司令部，就是王旭将军的司令部吗？草原上地广人稀道路难行，补给困难，放三个军是不是太多了？”
黄正方下意识的回到。他在参谋部呆久了，习惯性的先算需求量，再算消耗。草原直面俄罗斯帝国没错，但是俄罗斯帝国在边境的军事力量并不多，两到三个师，主要是哥萨克骑兵，步兵很少。时代自己变了，骑兵的作用已经很小了，黄正方有信心用一个团挡住一个哥萨克骑兵师。“草原广阔，三个军总参谋部都认为不够呢，要不是没办法，我相信他们巴不得屯兵几十万在草原上。”
郑磊笑了笑。“且三个军不是集中在草原的，从科尔沁部，到西域，都是草原边防军的部署范围，几千公里长的战线，只有三个军……”郑磊说完，黄正方还是皱着眉头，看着地图，秋叶海棠左上侧到右上侧中段，弯弯曲曲绝对不止三千公里。“我们要和俄罗斯帝国开战吗？”
黄正方沉默了许久吐出一句。“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郑磊耸了耸肩笑道。“如果开战，我认为我们应该从西域和三省出兵，运输更方便，消耗会小很多，战略位置也更加重要。”
“不然光是在超过三千公里的边境线上部署防御，无论多少人都是不够的，人少了不足以完全监控，人多了根本支撑不起。”
黄正方在地图上画到。“通往西域的铁路还没修通呢，你就想到这一出了。”
郑磊看着黄正方画的箭头，露出欣慰的笑容。黄正方在地图上，从西域西北角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叶卡捷琳娜堡。这里是俄罗斯帝国通向远东的第一个枢纽，俄罗斯帝国亚洲部分最繁华的城市，最大的东进后勤基地。从伊犁地区出发，直线距离一千多公里，与从陕西到青岛的距离差不多。从巴尔喀什湖沿岸出发的话，还能缩短一些，不过一八六四年，青帝国同俄罗斯帝国签订《堪分西北界约记》，巴尔喀什湖以南约四十四万平方公里土地被割让给沙俄。一战前，沙俄总面积二千二百八十八万平方公里，同时，英国的领土面积是三千四百万平方公里，同样作为老牌殖民帝国的法国只有一千零六十万。三者相加，总面积六千七百四十八万平方公里，世界总面积一亿四千八百九十万平方千米，包括南极洲。三个国家，占了一半，还是最为富饶，人口密集的部分。这也是世界大战打起来的原因，他们占据了太多利益，后来者空有实力，却分不到“合理”的利益。“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你和王将军肯定会有共同语言，我会和将军推荐你在西域部分任职，你有什么想法？”
郑磊是真的将黄正方当成后辈来培养，这种做法是极为难得的。“我……”黄正方想不想去西域？想！他有预感，未来那片地区不会平静，他去了就能占据先机。但是，哪里距离他家实在是太远了，说相隔万里可能不对，但是回一次家，确实要经过上万公里的长途跋涉。“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给你一个月假期，把你家里安排好，哪里暂时不支持带家人过去，忘了你还没有结婚……”郑磊在一旁喃喃自语。这就是老辈大人的毛病，他们是真心为你着想，但是可能不会考虑到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