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确铮握住了于浩洲的手,暗暗惊讶于他虎口处的老茧,那是使惯了枪的人才会有的印记,陈确铮不由得看向于浩洲温文尔雅的那张脸,愈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而于浩洲在摸到陈确铮的手之后也微一挑眉,似是有些意外,两手松开后,于浩洲抬手伸向对面的座位: “你们俩都请坐吧!”
陈确铮将西装搭在于浩洲的正对面的椅背上,小心地没有露出破损的部位,之后才缓缓坐下,廖灿星跟着坐在了陈确铮的身边的扶手椅上。 于浩洲用手敲了敲桌上的菜单说: “确铮,因为我下午还有事情,就先按照灿星的口味点了些菜,你不介意吧?”
陈确铮看了廖灿星一眼,微微一笑: “于叔叔百忙之中还特意拨冗会面,我作为晚辈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呢?而且我没跟灿星一起吃过西餐,也很想了解她的口味。”
这个回答周到且坦诚,于浩州点了点头。 此时身穿衬衫马甲的侍者将例汤端上了桌,他颇有礼貌地小声介绍道: “这是餐前汤奶油菠菜汤,请几位慢用。”
“灿星,你不是最爱喝奶油菠菜汤吗?尝尝看,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廖灿星舀了一勺尝了尝,汤很好喝,她却有些食不知味,昆明有大把的好馆子,她的于叔叔却特意选择了吃西餐,她总觉得有那么点“下马威”的意思。来这个商务酒店中就餐的大多都是身价不菲的名流,整个环境虽优雅却透出一股子傲慢来,若是市井小民身处其间,怕是会有些拘谨和不自在。 于浩洲似乎是察觉出廖灿星的心思,用口巾擦了擦嘴: “灿星,这汤怎么样?”
廖灿星心不在焉地用勺子在汤盘里搅着: “一般般。”
“确铮,你看看她,还不满意呢!这家商务酒店的确离你们学校有些远,不过灿星小时候就很爱吃西菜,几岁的时候就天天吵着‘我要吃大菜,吃大菜’!我想着难得请你们吃饭,总该吃点像样的,就选了这一家,确铮,这家的味道还吃得惯吗?”
陈确铮放下勺子,点头道:“味道很好。”
于浩洲瞥了一眼陈确铮身后椅背上搭着的西装: “今天这天气还有点凉飕飕的,确铮,你怎么不穿西装啊?”
听了于浩洲这话,廖灿星眼睛一亮,可是她刚想道出实情,陈确铮就用眼神制止了她,接着陈确铮毫不迟疑、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是这样的,为了今天跟于叔叔的会面,我特意穿上这身西装过来的,可刚刚下车的时候路上有一个水坑,路过的车不小心溅起了泥水,弄脏了衣服,我就只好脱掉了,希望不会太失礼。”
于浩洲若有所思:“哦,是这样啊,不要紧的。”
廖灿星看着于浩洲审视陈确铮的双眼,她知道此刻的于浩洲代表着她的父亲廖卓昂,所以她很想让陈确铮给于浩洲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刚刚陈确铮的“路见不平”她本也无意去提,可没想到于浩洲竟然意外提起西装的事,她就着话头讲出此事明明十分自然,却被陈确铮给拦住了。廖灿星只好默不作声,低头一下一下地揪着围在胸前的口布,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此时侍者走上前来,躬身问道: “不知各位牛排要选几分熟呢?”
侍者的话问出口之后,于浩洲没有说话,他用眼神示意陈确铮先选。 廖灿星忍不住看了陈确铮一眼,陈确铮一脸地从容淡定,随即朝侍者微微颔首: “请问是哪种牛排?”
陈确铮的提问让于浩洲小小惊讶了一下,想来对面这位真的是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没错了。 “先生,是菲力牛排。”
廖灿星看出于浩洲是在有意试探陈确铮,心里有些不痛快,可陈确铮的眉目间却不带一丝的不满情绪。 “七分熟,谢谢。”
侍者看向于浩洲: “这位先生呢?”
于浩洲微微一笑,用口布擦了擦嘴角。 “五分,谢谢,灿星,你呢?”
廖灿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我不想吃牛排。”
“那便不吃,Excuse me,请给我看一下酒水单。”
侍者奉上了酒水单: “先生和女士想喝点什么呢?”
陈确铮看了一下,上面的酒水和饮品十分齐全,有威士忌、白兰地、鲜榨啤酒、苏打水、柠檬汁、薄荷露、酸奶等。 了解了于浩洲的风格之后,陈确铮没有说话,而是等他发话,果然,于浩洲略略一看便说: “确铮,咱们难得见一面,你陪我喝一杯如何?”
陈确铮点头回道:“乐意奉陪。”
“麻烦帮我开一瓶常纳华客的威士忌,谢谢。对了,灿星,你要喝点什么吗?咖啡、牛乳还是奶茶?你要吃冰激凌也可以啊!”
“我要喝荷兰水!”
“好,就喝荷兰水,待会儿看你喝得一肚子气!”
“我现在已经一肚子气了!”
“好家伙,谁又惹你了?”
说话间的功夫,菜陆陆续续上了桌,开胃前菜是黄瓜片和嫩芹,又陆续上了火腿煎蛋、蘑菇土豆派、炸奶酪球、香煎沙丁鱼、栗子结力、炸猪排,此外还有两道大菜:菲力牛排和葡国咖喱鸡,虽然他们三人坐的本就是大桌,仍旧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孟副官跟我说,这家商务酒店是专门从上海请来的厨师,那厨师以前可是在德大西菜社做过的,灿星,这是你以前每次都吵着要吃的火腿煎蛋,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廖灿星还有些兴致缺缺: “于叔叔,你点的也太多了吧!”
于浩洲看一眼廖灿星,笑着说道: “难得请你吃一顿饭,当然样样都要尝尝了,要不然以后你跟你父亲告状,说于叔叔小气可怎么办?”
侍者熟练地开酒,给两人倒了两杯威士忌。 于浩洲举杯轻轻晃了晃,嗅了嗅,接着微微抿了一口,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陈确铮的身上,陈确铮似乎全无感知一样,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拿起刀叉切着牛排,他显然是吃惯了西餐的,不光刀叉的使用方式挑不出任何错处,甚至整个人的姿态都十分放松,甚至有一分慵懒。修长的手指将牛排切割成小块,再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相较于其他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客人,此刻仅着白衬衫的陈确铮仿佛刚刚睡饱从楼上下来的少爷,带着三分的睡意,漫不经心地吃着仆人精心准备的早餐。 看着眼前这一幕,于浩洲身体向后一靠,颇为玩味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