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立马频频点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中华民国人口买卖本来就不合法度,自然是要作废的。”
廖灿星举起那张卖身契,作势要撕: “既然如此……” 就在此时,梁六女喊了一声: “等等!”
梁六女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子,朝廖灿星慢慢走了过来,突然脚下一软,楚青恬用力将她撑住,一路扶着她走到廖灿星的身边。 李昌隆显然颇不服气,冷冷地看了梁六女一眼,眼神中有轻蔑,也有愤恨,梁六女的全身都在颤抖,这是在李家几年非人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她却仍逼着自己死死地盯着李昌隆。 “小姐,那张卖身契能给我吗?”
廖灿星点点头,将手里的卖身契递给梁六女,她在接过的瞬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迫不及待地将它撕成两半、四片、八片……直至粉碎,随后将碎片在空中一扬,纸片如雪花一般飘散,最终散落一地。 梁六女仰起头看向天空,两行清泪落至腮边。 一切都结束了。 镇长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廖小姐,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妥善解决了,还请你跟廖参谋长美言几句——” 陈确铮打断了他的话: “这事儿还没完。”
镇长一脸猝不及防。 “梁六女在李家饱受虐待,如今身体受伤严重,需要长期治疗和休养,李昌隆需赔偿梁六女医药费、营养费滇币五千元,还有,李昌隆要写一封保证书,一式三份,梁六女、警察局、李昌隆本人各持一份,保证书要写明,李昌隆今后保证不再找梁家人寻衅闹事,否则送交法办。”
李昌隆直接急了: “凭什么?你们简直欺人太甚!人都让你们给带走了,我花的钱不给我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给她钱?还一开口就敢要五千?我买她的价钱也才一千!”
镇长急得赶紧给李昌隆使眼色,李昌隆撇过头去,勉强压下火来,可他的这句话却直接把廖灿星给点着了: “凭什么?就凭你天天毒打她,虐待她,就凭她差点死在你家里!你觉得你仗着有钱有势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镇长赶紧上前安抚: “廖小姐,消消气消消气,医药费他一定赔,保证书我也一定让他写!!今天我们就……” 之前一直猫着腰缩着头的梁裕生这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闺女,当年是爹对不起你,跟爹回家吧?爹一定对你好。”
廖灿星惊讶地看着梁裕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她转头看向梁六女,发现她的目光如烙铁一般在梁裕生身上上下打量,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好啊,我跟你回家。”
梁羽生似乎本来不报什么希望,听梁六女这么一说,两眼直冒光,接着故作谦恭地对镇长说: “我是六女的爹,既然六女回家了,那医药费是不是就应该给我……” 梁六女冷笑一声:“爹,你倒是多装一会儿啊!什么把我接回家,什么照顾我,是为了那五千块钱吧?爹,你还要再卖我一次吗?你放心,我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用你管了,你再没我这个闺女了!”
梁裕生惊呆了,他从未觉得自己眼中的女儿如此陌生,梁六女眼中的恨意在一瞬间也穿透了李昌隆,他第一次意识到随便买回来的“玩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镇长气急了,抬腿在梁裕生的身上踹了一脚,梁裕生“哎呦”一声跪在了地上。 “廖小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用我镇长的身份保证,这钱我一定让李昌隆如数交到六女手里,梁裕生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小轿车一溜烟走远了,院子里的同学们一同欢呼起来,梁六女却好像用光了所有力气一般,一下子垮了下来,大家把她搀到屋内,廖灿星举起双手,对她竖起大拇指: “六女,你好厉害啊,刚才那几句话说得太解气了!”
梁六女笑了,可眼眸中却不见笑意,反而多了一丝忧伤。 “谢谢你们,真是多亏了你们了,我有些头晕,我想先睡一会儿。”
“你不舒服啊,那赶紧休息!我扶你过去!”
梁六女脸朝着墙睡下后,大家都出了屋来到了院子里,同学们簇拥着廖灿星,迫不及待地追问她是怎么让李昌隆那个恶霸服软的。 陈确铮走在最后,临走前朝门缝里看了一眼,梁六女虽然用棉被把头裹得严严实实,却仍可看到肩头微微耸动,陈确铮微微叹了口气,双手插袋,远离了这份热闹,走出了小学校门。 廖灿星虽然被围得严严实实,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陈确铮的身上,见他出了学校,只随便应付了几句便追了上去。 整个大板桥只有一条主街,主街两边不远便是散落的房屋和大片的田野。 陈确铮站在田埂上,天空下起绵绵细雨,他仰头朝天,感受着冰冰凉凉的雨丝,再一睁眼,便看见廖灿星朝着自己走来,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她却全不在意。 陈确铮的心酸了一下,朝着廖灿星走了过去,牵起她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啦?”
她的眼神中有试探,有疑惑,也有关心。 陈确铮苦笑一下,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刚刚看到梁六女偷偷在被子里哭。”
“她在哭?可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啊,而且她刚才那几句话说得硬气极了,连我都觉得解气,怎么会哭了?”
“梁裕生再怎么混蛋也是梁六女的亲生父亲,如今梁六女又被她爹给‘卖’了一次,终究是寒了心了。”
廖灿星背起双手,低头踢着自己脚边的石子,想了一阵,走到陈确铮面前,由下往上看着陈确铮的眼睛: “你只为了这个不开心么?”
陈确铮摸了摸廖灿星的发丝,点点头。 廖灿星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她拨开陈确铮的手: “你不要老是摸我的头,你是不是一直拿我当小孩儿,觉得我不懂事儿?”
“我没有。”
廖灿星瞪了陈确铮一眼,将头抵在陈确铮的胸口,闷闷地说: “那你是……怪我打了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