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即便知道对方这一条就是龙入大海，虎进山林，辛献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万一对方不会游泳呢。

辛献的猜测只是对了一半，赖青自然不至于不会游泳，但是王炎却不会。

被赖青提在手中，一起跳进了长江，王炎就猛地咳嗽了几声。

这是呛水之后的反应。

“你不会游泳？”

王炎很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是被赖青举出了水面。

“那你还要来到江边洗澡？”

“我身上这么脏，有哪家酒楼愿意让我入住？再说我全身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了！”

王炎振振有词！

好吧，赖青不得不承认王炎说得很有道理，就像白天自己一样，首先想到的就是来到长江洗去一身的污垢。

只是猛然间，赖青再一次呆住了。

他身上衣服本来就是在街边随手抢，不，是随手借的一件，本来不合体不说，衣服的质量似乎也不是那么好，之前在知府衙门和人打了一架，刚刚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在跳进长江的时候又被荆棘挂了一下，上衣还好，下身的裤子，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娘希匹的！”

赖青再一次喊出了他的口头禅。

想着回去寻找，自己总不能又裸奔一回吧，只是发现自己跳下来的地方早就被举起了一片火把！将那片地方照耀得如同白昼！

赖青将目光看向了王炎！诡异的目光让王炎感觉很是后怕，他突然想到自己还完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来历，万一对方这是和王同在唱双簧，是想在取得自己信任之后再询问那东西的下落！

只是赖青下面的话，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老头子啊，能不能借你裤子穿一下！”

如果是在自己的居住，王炎自然二话不说，一条裤子而已，只是这在水面之中，借给了赖青，他自己穿什么！

“干嘛？”

王炎有些心惊胆战，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魏晋之风这四个字，据说唐朝太子李承乾也好此风！

“我裤子刚刚掉了！”

赖青悠悠地说道，满脸说不出来的悲伤！

王炎突然想笑，但是却不敢笑出声来，他担心赖青真的一旦恼羞成怒，就将自己的裤子给拔了，那到时候欲哭无泪的可就是自己了，幸好赖青没有一直追问下去，否则王炎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最讲究礼仪风范，其他人王炎不敢保证，但是要在这苍茫的江面之上半裸着身体，不要说是下半身，就是上半身，王炎都感觉还不如让自己死了算了。

“不准笑！”

月色照耀下，视线自然没有白天好，但是两人相距非常的近，赖青自然能够看见王炎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情形，他倒不在乎王炎的讥笑，只是这里距离江面不远，万一被对方听见，对方来个乱箭射死老师傅，自己倒无所谓。万一射中了王炎，岂不是损伤了自己一世威名！

王炎大概也想到了这点，果然将笑意憋了下去，反而轻声说道，“赖壮士，要不你把我放下吧！”

“放屁！”

赖青爆出粗口，“将你放了，我还找谁要一千两银子去！”

之前王炎可是说了，只要帮他找到了要找的人，不要说十两，就是百两、千两他都能给！

赖青理所当然地认定了这是一千两!

王炎更加不明白了，眼下这个猴子一般的人，到底是真的要钱不要命，还是侠肝义胆，又或者是抱有其他的目的。

于是也不再说话，他倒是清楚，眼下情形，不要说自己只是一个曾经的知府，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有半点办法，尽量不给赖青添加麻烦，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了。

赖青看了看岸边，只见随着在他跳江的地方出现了第一把火把之后，更多的火把便以其为中心，向两边延伸。

刚刚去到知府衙门的王信再一次出现在了江边。看见辛献，冰冷的面孔，只的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还没有回到知府衙门，他就已经猜测到，很可能是有人救走了自己的父亲，情急之下，他倒也不慌张，直接安排前段时间因缘巧合救下的一个士兵，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救了个人，居然就是大宋军中有名的神射手。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告诉辛献，自己是要他去射杀自己的父亲，而辛献知道的只是，有人冒充知府大人，在知府衙门放了一把火，妄图烧死自己的父亲，他好取而代之。

辛献虽然怀疑，但是毕竟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望着滚滚长江水，王信的脸上说不出的阴沉，和叔叔一起关押父亲，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就是口水都要将自己淹死，而这事情一旦传到对岸的蒙古人耳中，自己打算未来参加蒙古新朝廷组织的科举考试，只怕也没有半点希望。

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那老头还没有开口，就先让其赶紧闭嘴。

而最让人安心的自然就是死人。

岸边的衙役士兵不知道，眼下他们的少爷将要实行弑父之举，直到真的有人想要杀掉知府大人，一个个兴奋得嗷嗷直叫。

灯火更通明了。

“公子，要不要派人去江里寻找！”

王信的跟班提议道。都是长江边上长大的人，游泳自然都是基本的技能！

王信心中一动，主意倒是不错，但是他能调动的人就这么多，如果再派人下江，岸上的人自然就少了更多，难免被那救走自己父亲的人，还有自己的父亲，找到空隙爬上岸来。倒不如现在这样，将岸边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等到天亮，视线更好，想来对方两人插翅也难飞。

辛献也想开口，其实这样的举动是毫无意义的，而且他总感觉这事情有点蹊跷，这个世界有谁为了冒充知府，跑到知府衙门放火的，即便说两人相像，但是一个人的行为，也都各不相同，难免会被身边的人发现破绽！

难道说其中另有隐情？

想到自己因为当年被王信所救，答应保护他两年，眼下两年期满，自己也差不多可以离开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辛献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更何况他对于王家父子多有不满，眼下蒙古大军在江北虎视眈眈，这父子二人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每天寻欢作乐，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辛献脑海中又想到了那个能够接连躲避自己三箭的人，要知道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

江州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人，如果这人是汉人或者说是有志于抗元的人还好，但是如果是蒙古人……

辛献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他甚至于怀疑，江州知府衙门也有蒙古人的存在。

辛献不知道，此时赖青早已经游到了长江边上，王信的想法虽然好，只要将江边照得灯火通明，赖青等人就上不了岸，但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他只有这么点人手，不说只是江州长江就有几公里长，就是江边的树木，还有建筑等，都足以遮挡不少的光亮，形成一片片的黑暗区域。

赖青正是找到了这么一个漏洞，在他的旁边就是江州最为豪华的酒楼，浔阳楼。

浔阳楼有五层楼高，一百多年前，梁山好汉首领宋江就曾经在此题诗一首，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后来宋江更是因为这首诗被人诬告说其要谋反，被逼上梁山的宋江果然也走上了谋反这条路，而浔阳楼则被认为是不祥之楼，在很长一段时间，浔阳楼都处于被废弃的状态，后来北宋灭亡，南宋朝廷南迁，浔阳楼再次被人在原地重建，倒成为了绝佳的观看长江的景点。

再到后来，更是被某个权势之人改造成为了酒店。

赖青之所以选择在这上岸，一是因为这片阴影之地很难被岸上的人发现，更重要的是经过大半个晚上的打架，还有逃命，他又可耻地饿了。而浔阳楼虽然早就结束了一天的营业，但是遗留下来的食品味道还是没能瞒过赖青这只狗鼻子。

虽然吃不着，但是闻闻味道还是可以的！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先是将王炎放了下来，一直拎着这个百多斤的活物，即便是赖青，也感觉有些疲惫，又将上衣脱了下来，围在腰间，虽然还是光着一半的身子，但是光着上身，至少要比光着下身强出太多。

“呱呱！呱呱！”

就在赖青在换衣服的时候，身边传出了一阵他极为熟悉的声音！

“你饿了？”

赖青知道这声音不是自己肚子中传出来的，他虽然饿，但是还没有到达那个程度！

王炎很是赫然，太丢人了，读书人最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他也控制不了身体对其发出的警告声啊。

“我也……”赖青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岸上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公子传令，多关注岸边的阴影地带！防止恶人上岸！”

“畜生，真是畜生啊！”

王炎是读书人，让他讲之乎者也他能够滔滔不绝，但是要骂人，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要么的畜生，要不就是孽畜。

在水中这么久，他也猜测，这么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而且知道自己逃出来的人，除了自己的弟弟，也就只有自己的儿子了。

王同眼下忙着救火，那么现在河岸上站立的人，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