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直窝在陆娇娇怀里的灵儿，也停止了鼓动，老实的窝在小主人的怀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李二婆子见陆娇娇没有回应，再次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接着说道：“老仙儿已经被伤了根基，回到红布下躲着，它不会伤害你们母子四人，娇娇，原谅二奶奶吧。”

陆娇娇恍惚回过神来，探出小脑袋，看向李二奶奶，好半天才小声地问道：“你因何起了妄念？”

事到如今，要是她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她在龙虎山这二十年，算是白瞎了。不但辜负了师父对她的栽培养育，还辜负了师父对她的信任扶持！李二婆子听到陆娇娇的声音，佝偻的身子顿时一颤，许久才怪声哽咽着说道：“你方才入门之时，老仙儿便告诉我，它看到了你周身金光普照，乃是大富大贵的矜贵命格，精魄之中又蕴含无上贵气。”

“若是能吞噬了你的命格与精魄，老仙儿便能就地飞升，摆脱束缚，成为仙家……”说到这时，李二婆子的声音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陆娇娇闻言，顿时骤起小眉头，疑惑问道：“既然入门时就看到了，为何你们没动手？”

李二婆子顿了一下，如实说道：“是……是我劝阻老仙儿不要着急，先稳住你们，给你看了香再动手。”

陆娇娇听了李二婆子的话，又结合了灵儿先前说那大风不像邪祟，这才想到，难怪那大风不停地刮进来，原来是为了让檀香尽快燃尽，不给灰仙儿和李二奶奶留机会。可既然她的命格如此矜贵，为何前世还是个孤儿？而她命格这般矜贵，却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反倒穿越过来，听了这灰仙儿的话才知道！她仍记得，那时她踏道后，开始修习道法，推算命格，便央求着师父给她算一算。结果，师父却对此置之不理，只是入定打坐，一言不发。她倒是想给自己推算，可道法之中，严明规定，自己给自己是算不出来，非但算不出来，很有可能会惊扰了天道，遭到反噬。后来她想着，自己无父无母，孤儿一个，若真是什么好命格，又怎会如此呢？于是，自此也就歇了心思。却没想到……思绪戛然而止，她重新看向李二婆子，见她几乎快要趴在地上了，心中多了几分不忍，嫩声说道：“李二奶奶，您先起来吧。”

李二婆子闻言，缓缓抬起头，似是泪流满面，但那张脸哭起来却更加难看了。“娇娇啊，二奶奶迷了心窍，对不起你啊。”

“你这么一个粉嫩的女娃子，我竟听了老仙儿的指示，要吃了你……”“我简直就不是人啊，我就应该让那大风将我带走，反正已是将死之人，羞愧活在这世上啊。”

“娇娇，你别原谅二奶奶了，二奶奶不值得，咱们同住一个村子，说起来，二奶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说，我怎么敢……敢生出如此邪念……”此时，李二婆子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更没有了生的念头了。她自年轻时，便收了灰仙儿，干起了这走阴看命的营生，从未出过岔子，而陆娇娇出生那一年，她还抱过她。那娇滴滴的小女娃娃，满村子，不，放眼十里八乡，哪个有她长得漂亮？而她这营生，看的就是风水命数，都不用老仙儿上身，她一眼便看出娇娇这女娃，日后必贵命不凡！哪怕后来，她知道娇娇是个傻子，也从未嫌弃过。反而总是念叨着，贵人语话迟，贵人迟贵，时机未到之类的话。却不料，竟没控制住，迷了心窍，想要吃了这娇滴滴的女娃……她不是人啊！她简直就是个畜生！于是，李二婆子越想心中越难受，猛地起身朝着旁边的泥墙冲过去。陆娇娇还沉浸在李二奶奶的话里，见她起身撞向泥墙，顿时娇呼一声：“不要，二奶奶，我原谅你了。”

那一瞬间，她几乎毫不犹豫地从大哥身上出溜下去，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地上的落叶厚实，没摔疼了她。随后，她也没多想，爬起来跑过去要拽住李二奶奶。可李二婆子是一心想要求死，撞击的力道哪里是陆娇娇能拽得动，小手一滑，抓住的衣角落了空。耳边只听到砰地一声。李二婆子的身子伏在泥墙上，渐渐软倒在地。陆娇娇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僵在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愣地望着李二奶奶。灵儿听到一阵额头骨裂声响，急忙从陆娇娇衣襟探出小脑袋，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一幕，同样愣住了。与此同时，屋内发出一阵哀嚎之声。“李二啊李二，是老身害了你，是老身害了你啊。”

“你等等，老身……陪你一起……”“你我相识相交数十年，没了你，老身其能独活？”

“一切皆起妄念，一切皆是虚妄，一切皆成一场空……”话音刚落，一道淡淡的，散发着灰蒙蒙的光团，从屋子里飞来，直接没入李二婆子的体内。几乎是瞬间！李二婆子缓缓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虚弱无力地说道：“也好……也好，你我动了妄念，动了不该动的人，天道不容，倒不如……倒不如就此作伴，散于人世……”她话音刚落，自她体内，响起了一道苍老地声音：“李二，老身连累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你可怪我？”

李二婆子下意识地摇摇头，嘴角咧开，露出一排牙床，却笑得多了些许慈祥。“不怪，这是你我的命数，全当还了娇娇，两不相欠，自此，你也省的遭受反噬之苦，我见了心里难受……”“好好好！”

李二婆子体内连说了三声好，便陷入了沉默。许久，那道苍老地声音才再次开口，却是对陆娇娇说道：“娃娃，老身对不住你，这条命，便还给你……”陆娇娇不知道那道声音要做什么，又看到李二婆婆脸上的褶子渐渐展开，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不知为何，心中竟百般滋味涌起，既难受又堵得慌！“不要死，不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虽然你们要吃了我，可不是还没吃吗？古人不是常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我又没说要你们的命，你们还了我，却是要我内疚一辈子吗？”

她竟慌乱的有些语无伦次了。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撞死在她面前，让她如何能不方寸大乱？